第五章 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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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文阁是女帝与百官议事理政的重要之地，后宫哪怕是何帝君也没能进来过几次。可简清谙却是从小在蓬莱文阁里胡闹着长大的，砸过烟台，画过典籍，摔过古玩，也撕过奏折，女帝从未训斥过半句。门口的思期也从未拦过。
可今日，却是把清谙拦在了门口：“谙皇子还是歇歇再进吧，容侍郎在里头呢，这会儿皇上还在气头上呢。”思期也算是跟他混熟络的。清谙虽依言止住了脚步，但也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皇上，妾身母家才入朝堂，正是兢兢业业为国效忠的时候，怎么会犯贪墨赈灾银两这么大的罪过，长姐不是那般糊涂的人啊。皇上，赵端与我母家多有摩擦，还请皇上明察。”
容侍郎的软糯的声音从殿内传出，带着往常不曾有过的急切和哭腔，纵使祸已当头，也要试图将罪过分散开来，添上一些朝堂争权的味道。
这位容侍郎，清谙也是见过的。伏小做低的姿态实在是让人看不上，时常将礼法挂在嘴边，三言两语的便能挑拨的何帝君与晏良人剑拔弩张针锋相对。一双天真的圆眼睛，笑起来甚是天真无害。只不过每次一低头的目光，却让清谙头皮发麻，也暗自庆幸俞长歌让她以男子示人，不必受这份令人如芒在背的心思。
女帝威严的声音从殿内传来；“赵端身为刑部正二品大员，她杨履不过户部从四品小官，挡不得她赵家的路。赵端连贪墨的明细、出处、走向都证据俱全的附在折子上了，杨履有什么可辩驳！贪墨银钱，倒卖救济粮，她杨履可真敢贪？！”
容侍郎弱弱的哭了一阵，柔声道：“皇上，臣妾母家自幼清贫，长姐..长姐她曾在商贾柜前跑过账目，也在船码头卖过几天力气活，这才把妾身养大，妾身才能到您身边。长姐此番...纵使是贪心了许多，可终究....是，都是妾身长姐的不是。自此之后，妾定严加训斥，长姐定然不敢再犯，只求您饶过杨家上下三十多口的性命啊皇上..”
女帝冷哼一声：“若是寻常小错朕尚且可看在你的薄面上宽恕一二，可是你看看杨家犯的什么错？贪的是什么钱？是赈灾的钱粮！是难中百姓的救命钱！贪的是我朝百姓上万条活生生的性命！”
‘母君说的好，这种贪墨蠹虫留在朝野中做什么，祸乱朝纲留着过年吗？’清谙在殿外恨恨想着。
她自然知道为了平定这场天灾，母君她耗费了多少心力。年仅三十来岁的母君，那原本乌黑的发间掺杂的银丝难道是一夜之间为情所困染出来的不成。那可都是这半年间熬出来的，是夜半子时还熬在案前批阅灾情的折子耗出来的白发啊。父君耗费了多少心血研究了多少药膳，才将母君翻涌的气血压下去，生生撑过了这场灾。杨家贪墨赈灾粮，还想将洪涝天灾变成人祸不成？
清谙紧紧攥住了檀痕的手，接过几乎跟她一般高的食盒，心中气愤难平，几乎想冲进去痛骂一顿。她有些心疼母君几月来的心思大半付诸流水，心疼俞长歌看女帝时的担忧。
蓬莱文阁殿内，容侍郎摊坐在地上，揪着女帝龙凤袍的衣角小心翼翼的哭着：“皇上....皇上，臣妾愿用自己的私库填补空缺，只求您看在恪儿的情分上，饶过杨家留杨家几十口人命啊皇上....不，皇上，杨家上下永不再入朝堂，求您留恪儿姑母的一条命啊皇上..”
女帝眼中隐隐有了不耐之色：“私库，你哪来三百万两的私库？杨氏，从前一直觉得你知礼守礼，颇识大体，你如今形同疯子一般，哪里配得上这个容字。”
容侍郎愣在原地，眼中闪过几道慌乱的神色，迅速在心中有了主意。‘我不能失了帝心，为了恪儿，我得得宠，我得稳住，我不能坏了苦营多年的形象。对...舍了杨家，姐姐不会怪我的，姐姐一定不会怪我的。与其最后皇上抄了杨家，不如我自己提出来，换得皇上几分愧疚。愧疚，对，愧疚可以固宠很多年了..很多年了...’
呆坐片刻后，容侍郎缓慢的抬起了手，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松散挂在金钗上的头发，此时竟为她的憔悴平添了可怜的韵味。他慢慢坐直了身子，眼中含着晶莹的泪，目光缠绵的看向皇上，戚戚然轻笑。
女帝看着她，眼神莫名：“你笑什么..”
“皇上，”容侍郎声音柔和，却满是坚定“长姐枉顾朝堂法纪，贪墨赈灾钱粮，有负皇恩。皇上若是要以国法惩治，妾无话可说。妾不求长姐兄父还能苟活于世，家中幼弟还小，只留他一条命可好？让幼弟去边境苦寒之地，为奴，为侍仆。总能活着，给妾身留个亲人尚在的念想。”
容侍郎笑的勉强也凄惨，眼中那渴求的光别样温柔。
女帝沉默须臾道“好”
殿外的清谙听着，不得不震惊了一把。容侍郎这断尾求生，真是阴狠至极。若是泼皮一般在殿外跪个三天三夜，以简清恪的名誉再逼上一把，朝中买通些人脉，出出血。兴许杨家只需死他长姐杨履一个人，其余人抄家流放发配为奴也就罢了。不过是损了容侍郎一身恩宠，总好过家破人亡。想不到容侍郎竟能阴狠至此。
只是这幼弟..是什么名堂？
哐当！
容侍郎还没来得及走出殿外，身子便柔柔的倒在了门口。清谙看的清楚，这晕分明是装出来，用来骗怜惜的。
可那明晃晃的声响却是实打实的，因为容侍郎摔倒时不小心将头磕到了门口的书桌上，兴许是真的磕晕了。
那书桌是清谙前阵子，闹着要一边看园中雪景一边玩玩偶时放的呢。真的是，装晕也不看着点，这下真晕了..
“思期，着人将他送回柔璃宫。”清谙冷冷撇了容侍郎一眼，随口吩咐思期了一句，便接过檀痕手中的食盒，迈着小步子，一步一晃的踏入了内阁。
女官思期看了看年纪尚青没搞清状况的檀痕，又看了看晕的优雅的容侍郎，一挥手，底下人架起容侍郎送回去了。从始至终，她都没有错过幼小的孩童眼里的情绪，听闻赈灾钱粮被贪时的愤怒不满，容侍郎退让时孩童的震惊，还有容侍郎装晕扮柔弱时，孩子眼里闪过的寒意。
兴许...皇上对这孩子的期盼并没有空付吧...
蓬莱文阁是女帝与百官议事理政的重要之地，后宫哪怕是何帝君也没能进来过几次。可简清谙却是从小在蓬莱文阁里胡闹着长大的，砸过烟台，画过典籍，摔过古玩，也撕过奏折，女帝从未训斥过半句。门口的思期也从未拦过。
可今日，却是把清谙拦在了门口：“谙皇子还是歇歇再进吧，容侍郎在里头呢，这会儿皇上还在气头上呢。”思期也算是跟他混熟络的。清谙虽依言止住了脚步，但也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皇上，妾身母家才入朝堂，正是兢兢业业为国效忠的时候，怎么会犯贪墨赈灾银两这么大的罪过，长姐不是那般糊涂的人啊。皇上，赵端与我母家多有摩擦，还请皇上明察。”
容侍郎的软糯的声音从殿内传出，带着往常不曾有过的急切和哭腔，纵使祸已当头，也要试图将罪过分散开来，添上一些朝堂争权的味道。
这位容侍郎，清谙也是见过的。伏小做低的姿态实在是让人看不上，时常将礼法挂在嘴边，三言两语的便能挑拨的何帝君与晏良人剑拔弩张针锋相对。一双天真的圆眼睛，笑起来甚是天真无害。只不过每次一低头的目光，却让清谙头皮发麻，也暗自庆幸俞长歌让她以男子示人，不必受这份令人如芒在背的心思。
女帝威严的声音从殿内传来；“赵端身为刑部正二品大员，她杨履不过户部从四品小官，挡不得她赵家的路。赵端连贪墨的明细、出处、走向都证据俱全的附在折子上了，杨履有什么可辩驳！贪墨银钱，倒卖救济粮，她杨履可真敢贪？！”
容侍郎弱弱的哭了一阵，柔声道：“皇上，臣妾母家自幼清贫，长姐..长姐她曾在商贾柜前跑过账目，也在船码头卖过几天力气活，这才把妾身养大，妾身才能到您身边。长姐此番...纵使是贪心了许多，可终究....是，都是妾身长姐的不是。自此之后，妾定严加训斥，长姐定然不敢再犯，只求您饶过杨家上下三十多口的性命啊皇上..”
女帝冷哼一声：“若是寻常小错朕尚且可看在你的薄面上宽恕一二，可是你看看杨家犯的什么错？贪的是什么钱？是赈灾的钱粮！是难中百姓的救命钱！贪的是我朝百姓上万条活生生的性命！”
‘母君说的好，这种贪墨蠹虫留在朝野中做什么，祸乱朝纲留着过年吗？’清谙在殿外恨恨想着。
她自然知道为了平定这场天灾，母君她耗费了多少心力。年仅三十来岁的母君，那原本乌黑的发间掺杂的银丝难道是一夜之间为情所困染出来的不成。那可都是这半年间熬出来的，是夜半子时还熬在案前批阅灾情的折子耗出来的白发啊。父君耗费了多少心血研究了多少药膳，才将母君翻涌的气血压下去，生生撑过了这场灾。杨家贪墨赈灾粮，还想将洪涝天灾变成人祸不成？
清谙紧紧攥住了檀痕的手，接过几乎跟她一般高的食盒，心中气愤难平，几乎想冲进去痛骂一顿。她有些心疼母君几月来的心思大半付诸流水，心疼俞长歌看女帝时的担忧。
蓬莱文阁殿内，容侍郎摊坐在地上，揪着女帝龙凤袍的衣角小心翼翼的哭着：“皇上....皇上，臣妾愿用自己的私库填补空缺，只求您看在恪儿的情分上，饶过杨家留杨家几十口人命啊皇上....不，皇上，杨家上下永不再入朝堂，求您留恪儿姑母的一条命啊皇上..”
女帝眼中隐隐有了不耐之色：“私库，你哪来三百万两的私库？杨氏，从前一直觉得你知礼守礼，颇识大体，你如今形同疯子一般，哪里配得上这个容字。”
容侍郎愣在原地，眼中闪过几道慌乱的神色，迅速在心中有了主意。‘我不能失了帝心，为了恪儿，我得得宠，我得稳住，我不能坏了苦营多年的形象。对...舍了杨家，姐姐不会怪我的，姐姐一定不会怪我的。与其最后皇上抄了杨家，不如我自己提出来，换得皇上几分愧疚。愧疚，对，愧疚可以固宠很多年了..很多年了...’
呆坐片刻后，容侍郎缓慢的抬起了手，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松散挂在金钗上的头发，此时竟为她的憔悴平添了可怜的韵味。他慢慢坐直了身子，眼中含着晶莹的泪，目光缠绵的看向皇上，戚戚然轻笑。
女帝看着她，眼神莫名：“你笑什么..”
“皇上，”容侍郎声音柔和，却满是坚定“长姐枉顾朝堂法纪，贪墨赈灾钱粮，有负皇恩。皇上若是要以国法惩治，妾无话可说。妾不求长姐兄父还能苟活于世，家中幼弟还小，只留他一条命可好？让幼弟去边境苦寒之地，为奴，为侍仆。总能活着，给妾身留个亲人尚在的念想。”
容侍郎笑的勉强也凄惨，眼中那渴求的光别样温柔。
女帝沉默须臾道“好”
殿外的清谙听着，不得不震惊了一把。容侍郎这断尾求生，真是阴狠至极。若是泼皮一般在殿外跪个三天三夜，以简清恪的名誉再逼上一把，朝中买通些人脉，出出血。兴许杨家只需死他长姐杨履一个人，其余人抄家流放发配为奴也就罢了。不过是损了容侍郎一身恩宠，总好过家破人亡。想不到容侍郎竟能阴狠至此。
只是这幼弟..是什么名堂？
哐当！
容侍郎还没来得及走出殿外，身子便柔柔的倒在了门口。清谙看的清楚，这晕分明是装出来，用来骗怜惜的。
可那明晃晃的声响却是实打实的，因为容侍郎摔倒时不小心将头磕到了门口的书桌上，兴许是真的磕晕了。
那书桌是清谙前阵子，闹着要一边看园中雪景一边玩玩偶时放的呢。真的是，装晕也不看着点，这下真晕了..
“思期，着人将他送回柔璃宫。”清谙冷冷撇了容侍郎一眼，随口吩咐思期了一句，便接过檀痕手中的食盒，迈着小步子，一步一晃的踏入了内阁。
女官思期看了看年纪尚青没搞清状况的檀痕，又看了看晕的优雅的容侍郎，一挥手，底下人架起容侍郎送回去了。从始至终，她都没有错过幼小的孩童眼里的情绪，听闻赈灾钱粮被贪时的愤怒不满，容侍郎退让时孩童的震惊，还有容侍郎装晕扮柔弱时，孩子眼里闪过的寒意。
兴许...皇上对这孩子的期盼并没有空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