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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5 章 第 9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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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说门外的人,连沈不渡自己都懵了。

    他本来已经相信,血灵门或许真的只有那一个办法能够打开,所以他纵使恨极了李心宁也没对他下杀手,因为唯一的希望就在李心宁身上。

    门突然打开的时候他罕见的愣住了,足足好几息的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直到被一道撞进来的人影狠狠抱住——那触感和气息都太过熟悉,他的意识根本来不及思考,已经同样用力地反手抱住了对方。

    谢见欢鼻息发抖,好像一只受伤濒死的野兽,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奇异的哽咽抽气声。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他的恐惧、无助、崩溃和绝望却悉数通过紧贴的胸膛传递给了沈不渡,那么痛,那么浓,让沈不渡瞬间湿了眼底,胸口好像被烫开一个大洞,疼的整颗心都狠狠攥了起来。

    “没事了……”他用手掌用力揉搓着男人的后颈,嘴里不停地安抚,“别怕啊,没事了……”

    谢见欢张开嘴,眼前是那人单薄清瘦的肩颈,他有一瞬间恨不得狠狠咬上去,一口一口将这人生吞进自己肚里。可他又舍不得,于是只能发狠的揉搓着对方的腰背,两只手骨节凸起,绷起道道青筋,像一双金刚铁扣,把人天长地久的永远锁死在自己怀里。

    沈不渡被勒的生疼,却一句话也没说,像安抚一头惶恐失措的暴戾猛兽,耐心温柔的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后背。

    所有人心中的大石轰然落了地,路丹绪捉着方少均的手臂又哭又笑,方少均双腿发软,仰头含泪重重舒了口气。而在场人中,唯一笑不出来的,大概只有李心宁了。

    “怎么可能……”他满脸不可置信,目眦欲裂,失控怒吼,“怎么可能!!”

    他的师兄在抱着别人,眼前这一幕比最毒的毒药和最狠的利刃都能刺痛他的心。这一刻他失去了所有理智,唯一的念头就是和谢见欢拼命!!

    可谢见欢的动作比他更快——那个男人双目猩红,骤然伸臂掐住了他的脖子,硬生生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该死的是你。”他的眼神刻骨寒冷,神情有种浓到极致的暴戾和仇恨,像一头被触到逆鳞、彻底激怒的恶龙,猝然收紧了五指!

    李心宁双脚离地,喉咙里发出可怕的骨节脆响,脖颈皮肤深深凹陷下去。他瞪大眼睛,在濒死的最后时刻死死盯着沈不渡,嘴唇挣扎着张开,似乎想再唤一声师兄。

    但沈不渡没看他,转头闭上了眼。

    十五年的情分,终于在这一刻戛然斩断,烟消云散。

    把毫无生机的尸体扔到身后,谢见欢上前握住沈不渡的手,好像生怕他下一瞬又不见了似的。沈不渡回握住他,没再看身后的景象,牵着他走出了密室。

    “让你们担心了。”他冲门外的众人笑了笑,又有点纳闷,“你们怎么打开这门的?”

    谁知门外的人也是一脸迷茫,路丹绪本来正看着他师父和师兄相牵的手发呆,闻言回过神说:“不知道!我们用了八百种办法都没用,谁知道刚才门突然就开了!”

    突然就开了?

    沈不渡转回身,视线在石门新鲜的血迹上停留一瞬,然后落在了离石门最近的李星宇身上。

    “沈大哥。”少年也还没从方才惊悸状态中回过神来,脸上还挂着清晰可见的泪痕,见沈不渡看他,下意识叫了一声。

    “嗯。”沈不渡问,“门上的血迹是你的?”

    李星宇愣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右手掌心磨破了皮,此时正火辣辣的发疼,傻乎乎的回答:“啊……好像是。”

    沈不渡久久注视着他,似乎在透过他稍显稚嫩的五官确认什么:“李雍……也就是天涯沧海门的创始人,一生有三个儿子。小儿子出生不久后被仇家掳走,再也没能找回来。”

    李星宇一开始没听懂,傻傻看着他。

    沈不渡轻叹一声,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星宇,你并不是生在北荒,你的家,原本在这里。”

    李星宇彻彻底底地呆住了,万分艰难地消化着沈不渡说的话。其他人也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这般发展,一个个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是啊,谁能想的到呢?

    李雍的两个儿子曾恩将仇报,害死了沈不渡,沈不渡重生后遇见了李星宇,而李星宇恰好是李雍的第三个儿子,又阴差阳错的救了他最敬爱的沈大哥……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命运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很奇妙。

    ——

    前线战况依然激烈,沈不渡了解情况后立刻接过了指挥权,有条不紊的将命令一条条传递下去。

    与此同时,他亲上前线,对上植入天魔晶后陷入狂暴状态的慕容元青,十招内取了对方首级,斩杀上千魔物,大定军心。各门派逐渐从遭逢惊变的慌乱状态中稳定下来,按照指示齐心协力抵御邪修和魔物。

    局面渐渐扭转,躲在暗处观察形势的仲经纶见势不妙,立即狡猾的选择了撤退。众多从无间崖越狱的邪修亦望风而逃,战乱终于暂时止息,上灵所有修士和百姓劫后余生,重重松口气抱住身边的人,又哭又笑起来。

    残存的魔物全部剿杀,逃窜的邪修继续追踪,贺钟寒亲自去追查仲经纶的踪迹,沈不渡让方少钧和路丹绪去协助他,然后让谢见欢陪自己去了一个地方。

    “相思洲?”

    在小洲上落地,看着面前矗立的楼阁,谢见欢问:“师父来找凤策?”

    说起来,谢见欢心底其实有些纳闷。凤策对沈不渡的心思非比寻常,飞凤阁又神通广大,消息灵通,他不可能不知道上灵界发生的种种变故。可沈不渡被关在血灵门里时凤策竟迟迟没有现身,不禁让谢见欢暗生诧异。

    “嗯。”沈不渡仰头,注视着朱红描金的飞凤阁,“有些事情,想亲口问问他。”

    飞凤阁周围种着大片大片的凤凰木,纵使在冬季也生的极盛,火红欲燃,像瑰丽的火焰。

    楼阁入口无人把守,沈不渡径直而入,熟门熟路的走上二层小楼。

    空气中燃着浅淡好闻的熏香,淡红色的纱帘后有一道安然静坐的侧影。似乎预料到有人拜访,帘后人皓腕轻转,提壶斟了两杯新茶,像往常那样含笑招呼:“你来了。”

    沈不渡转过纱帘,在凤策对面坐下。谢见欢没坐,一言不发地站在沈不渡身后,像个忠诚沉默的守卫。

    凤策扫了他一眼,用玩笑似的语气对沈不渡道:“怎么把他也带来了?我俩不太合得来,你知道的。”

    沈不渡:“吃一堑长一智,好不容易才从血灵门里出来,谁知道凤阁主还有没有其他后手在等我?”

    谢见欢瞳孔一缩,心底因沈不渡的话掀起惊涛骇浪,骤然盯向凤策!

    凤策注视着沈不渡,暗金色的眸子情绪不明:“你猜到了?”他顿了一下,道,“我不会真把你困在里面。李星宇是个意外,就算没有他,我也能让你出来。”

    “血灵门其实还有第二种打开的方法,只是世人觉得此法子不可能实现,所以没有流传。”

    沈不渡点点头:“凤凰血,是么?”

    凤策坦然道:“对。一切结束后,我会亲自去把你接出来。”

    沈不渡:“你是凤凰族后人。当初灵山上妖族遗址打开时,你也在。你用血解开了凤凰墓里的封印,唤醒了始祖凤凰的残魂。”

    凤策:“你当时就知是我吗?”

    不。当时并不知道。

    只是凤凰墓里有一块凤凰石壁,石壁上的凤凰图腾上残留着新鲜血迹。沈不渡当时就纳闷,凤凰墓洞口的结界如此强大,数名天榜高手联手才勉强突破,天底下有谁能在他们之前进入墓中,在图腾上留下血迹又是为了什么?

    当时想不通,到了现在,沈不渡其实依然不明白。

    “你唤醒始祖凤凰是为了什么?”沈不渡问,“报复人族么?”

    凤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阿渡,你知道吗?要想唤醒始祖凤凰,只用凤凰族人的血是不够的,还需要一样东西,那便是仇人的血。”

    他温声道:“我给你看个东西吧。”

    他伸出指尖,如玉指腹上静静燃起一簇跃动的火苗,是他的本命神火——“狱莲”。但这只是伪装而已,狱莲的真面目,实为凤凰神火。

    明红色的凤凰火刹那间燃遍整层楼阁,将他们三人全部围绕起来。但这火没有温度,并不伤人,和当初在凤凰墓里遭遇的火焰是一个性质。

    火焰散尽时,沈不渡眼前出现了一副截然不同的画面。

    这是一片桃花林。粉色花瓣漫山遍野,山野中盖着几座简朴房舍,舍前有软泥青草,蜿蜒小径,还有淙淙流水。

    始祖凤凰陨落前曾对后人留下箴言,说“永远不要相信人类”。于是凤凰族后人世代隐居于桃花源,与世隔绝,彻底阻断了和人间的往来。

    始祖凤凰妖力强大,但因血脉凋零,子嗣稀少,千年后的凤凰族人数量已不足百,妖力也远远不及始祖凤凰万分之一。他们世代隐居,自给自足,比起妖族,生活方式反倒更接近于人类。

    这些族人相亲相爱,彼此亲密无间,日复一日过着悠然自得的生活,但因为妖力日益衰弱,某天布在桃花源外的隐秘结界竟被意外打破,随后闯进来十几名人类。

    凤凰族人在这里生活百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外族人,不免齐齐紧张万分,警惕的看着这群不速之客。但那些人类态度却很客气,为首的男人三十余岁,样貌儒雅,举止有礼,恭敬的自报家门:“在下无量山庄仲经纶,这位是皇极宫慕容元青,杜家杜向荣,还有我们的部下。冒昧闯入此地是无奈之举,还请诸位谅解。”

    仲经纶解释说,他们一行修士是落入了鬼族陷阱,遭到重创,试图突围时无意发现了此方结界,为避难才闯了进来。

    “我们许多人都受了重伤,鬼族又在外面搜寻我们的踪迹,实在不敢在此时离开。”仲经纶长鞠一躬,诚恳请求,“可否允许我们在此暂留一晚?等天亮后鬼族撤退,我们保证立即离开。”

    凤凰族人有些迟疑,因为这些人的确形貌凄惨,甚至有几个年轻人断了手臂,看上去命悬一线。但祖上有训,绝不允许他们和人类往来,因此众族人十分为难,不知要不要留下这些落难之人。

    “只是留他们一晚,不算往来吧?”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儿怯怯说,神情有些不忍,“他们看起来好可怜。”

    于是这些人类最后留下了。

    他们说话算话,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走前再三道谢,说有机会会报答救命之恩。约莫半月后,那个叫仲经纶的男人果然回来了,没带其他人,但带来了许多稀奇珍贵的玩意儿,说是上次的谢礼。

    凤凰族人不肯要,但仲经纶坚决留下后就离开了。

    往后,仲经纶隔段时间就会来一次,每次来都会带各种“谢礼”。凤凰族人久居世外,哪里见过这么多稀奇的东西,再加上仲经纶举止端庄,温润有礼,就算被戒备冷漠的对待也从不生气,族人们便也不太好意思对他过分敌视,渐渐放松了戒心,偶尔还会和他攀谈几句。

    最初建议长辈帮助那些人类的小姑娘叫凤玲,仲经纶给她带了许多漂亮的衣裳和簪子,她喜欢的爱不释手,羞涩又开心的问自己的弟弟:“阿策,你看这些东西好漂亮,会闪光呢。”

    男孩不足十岁,年龄比阿姐小很多,性子却很沉静。他的眸子是暗金色,看上去比族人高贵美丽许多,此时那眸子却有些暗沉,他说:“你别要那人的东西。”

    凤玲不解:“为什么呀?”

    男孩问:“始祖凤凰说过,不要和人类往来。”

    凤玲忍不住辩解:“可他们看起来不坏。”

    男孩垂下眼眸,低低说:“你忘了琴吗?那个人,最初看起来也不坏。”

    始祖凤凰的悲剧,凤凰族人都知道。凤玲突然有些害怕了,她似乎下了决心,把所有衣裳和簪子都扔掉了,转头间看见自己一岁半的妹妹在吃糖,那糖果也是仲经纶给的,连忙拿过来扔掉了:“阿玉乖,以后不要吃其他人给的东西,记住了吗?”

    小女孩不知道听懂了没,但乖乖的笑起来,伸出短短的手臂,让哥哥姐姐抱。

    几个月之后,仲经纶不再来了,似乎已经忘了这个地方。凤凰族人不禁松了口气——虽然觉得那个人类没有恶意,但违背祖训和人类往来,他们心底还是不踏实。

    现在问题解决,他们又回归了往日平静单纯的日子。

    直到又一个夜晚,一群人类冲破结界闯入桃花源,这一次他们不是避难的弱者,他们是手持屠刀的恶魔。

    “入口封住,别让他们跑出去。”仲经纶淡淡吩咐手下,“一共九十六个,别漏了。”

    黑衣属下齐齐应声,拔剑冲入屋舍,撕裂了这一方安宁月色。

    “如果不是被我发现,你恐怕准备独吞吧?”慕容元青在一旁负手冷笑,“这可是传说中的凤凰族,你还拿那些破烂去讨好他们,殊不知他们自己才是天底下最令人疯狂追寻的宝物。”

    仲经纶显然没打算让旁人分一杯羹,却无奈被慕容元青抓住把柄,心中厌恶非常,面色冷淡不置一词。

    杜向荣在一旁搓手,眼里尽是狂热的兴奋和贪婪:“传说一滴凤凰血能助涨百年修为!咱们之前可说好了,九十六个分成三份,谁也别想多占!”

    他讨价还价似的,好像口里的数字不是活生生的生命,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仲经纶眸中嫌恶,阴冷道:“知道了。但你们记住,今晚的事绝对不能传出去,否则你我三人,今后休想在修界立足!”

    谈话间,凤凰族人已经陆续被五花大绑捉了过来。男女老少排成几排,个个被封住嘴巴无法言语,只余满脸惊恐、绝望和仇恨。

    “别这副表情,要怪就怪你们的身份。”慕容元青做了个手势,“开始吧。”

    在凤凰族人惊惧的目光中,众多黑衣人来到他们身侧,用刀割破他们的喉管动脉,用特殊的法器开始收集鲜血。

    一刀又一刀,像在屠杀毫无反抗之力的羊羔,被堵住嘴的族人连惨叫都做不到,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凄厉绝望的呜咽。桃花瓣被染成血红,萧萧瑟瑟在枝头摇摆,被惨白的月光映在地上,仿佛炼狱里扭曲挣扎的鬼影。

    仲经纶对这一切视若无睹,目光扫过凤凰族人,视线猛地一凝:“不对。”

    他厉声道:“少了三个人!你们怎么办事的?还不快去给我找!”

    部下立刻拔刀开始搜查,屋舍墙后的角落,凤玲怀里紧紧抱着妹妹,骇的浑身都在发抖。

    方才睡梦中,弟弟匆匆把她摇醒带她躲藏起来,这才勉强躲过那些人的搜捕。可眼下,那些人马上就找过来了!

    他们到最后…终究还是逃不过一死!

    在这种情况下,弟弟却冷静许多,一双暗金眸子里隐隐燃着幽火,低声道:“别出声,跟我走。”

    桃花源后山还有一条幽僻小路,那些人对这里不熟悉,没有派人堵住那条出口。凤玲忍着恐惧和眼泪,紧紧跟着弟弟的步伐,在马上就要接近出口时,冷不防身后传来一声呼喝:“在那里!快追!”

    男孩陡然抓住她的手腕,拽着她疯狂往前跑!

    可他们太小了,也太弱了。

    身后的脚步如同即将悬落的屠刀,下一瞬就要搁在他们的脖颈上。凤玲泪眼模糊,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反手将弟弟往前狠狠一推,撕心裂肺的流泪大喊:“跑!跑啊!”

    他们不可能都跑出去的,妹妹太小,扔给弟弟会是拖累。弟弟是族里最聪明的,如果是他一个人的话,或许还有逃出去的机会。

    凤玲抱着怀里孩子转身,毅然决然冲着黑衣人撞过去,低头狠狠咬住了一个人的手臂。

    怒骂踢打声在身后响起,男孩的背影只是僵了一瞬,他没有回头,顺着山路冲了出去。

    跑啊……

    快跑啊!!

    惨白的月光照着山路,夜风穿过摇晃的树影,带起簌簌响声,像孤魂野鬼的凄厉哀嚎。眼前的路是黑的,又分明是血红的,他张开嘴大口的喘息,瘦小的身体撕开黑夜浓雾,疯狂挣扎着向生路奔去。

    身后的人追上来了,有怒骂,有呼喝,随即破空声响起,有什么东西狠狠追击过来砸在他的膝弯上,耳畔响起了毛骨悚然的骨碎声响。

    他的腿被生生砸断了,重重栽倒在冰冷的山路上。

    跑……

    男孩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伸出十指,用力扣进面前的泥土里,不要命的往前爬。

    跑啊……

    指甲断裂,指缝间全是鲜血,他面颊赤红,青筋暴突,眼里迸射出森冷寒光,在身后黑衣人扑过来的一瞬,用尽全身力气跃起,坠入山路尽头深不见底的山崖!

    幼小的凤凰活下来了。

    却永远被折断了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