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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洼地的路好难走，遇上雨就是一片泥泞，茫茫草海，连绵不知其几千里，她们非常喜欢亲近小动物，小熊好几次都被束住了手脚。
还有沼泽和泥潭，她们吃了雨水就会变成鬼魅，藏在草海暗处，一旦遇到猎物经过，突然暴走发难，将其吞噬殆尽，也有一些小鬼魅，她们一次性吃不下整个，只能先吃膝盖，再吃身子和脑壳。
所幸有那块鳞片保护，小熊得以避开鬼魅，鳞片遇到水就会变亮，能够识别鬼魅身上的湿气。然而洼地的草海是一处迷宫，东西南北全是无差别、同质化的草，即使不在里面被鬼魅困住，小熊左走右走，没有方向也走不出。
当时间拨到了秋天，绿色的草海变成了黄色，小熊还在里面逗留，疲惫不堪，直到小天鹅途径飞过。
小熊抬起头看着老朋友，她脖子很长，白白的肤色，身材超级好，还有一身漂亮的衣服和一双可爱的脚丫，笑眯眯打招呼：
“嗨喽，美女要去哪呀。”
小天鹅扑腾着翅膀缓缓降落，捋起裤脚走到跟前：
“是熊熊啊，这边马上要变冷了，我要去南方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熊缓了一会，还是没能鼓起勇气说出全部：
“我想找到一条路，可是我迷路好久了。”
“你坐上来，我可以带你走出这里，这块草海后面是一条大道，我们一起走吧。”小天鹅急朋友所难，很单纯的热心肠。
小熊看着她白皙的肤色和漂亮的衣服，一时不敢坐上去，等到小天鹅开始催她，她才慢吞吞地坐好扶稳，小天鹅的体温好暖，甚至有点热，小熊感觉有什么正在融化一般。
于是一熊一天鹅飞越了草海迷宫，一路嘘寒问暖，谈天说地，降落到了大道上，小天鹅向她告别，并邀请小熊有空可以来她新家玩，小熊熟练地说好呀，就分开了。
……
分开后不久，小熊就遇到了一条黄色的“蛇”，她和很多动物一起在路边敲锣打鼓，正在为一只老蛤蟆送葬。小熊想，这就是鱼先生说的黄鳝吧。
大道上两侧都是树木，似乎秋并未从草海跟过来，松柳杨枫梧，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昨天你还在，今天就拜拜……”
乌鸦配合着哀调，应时应声嚷嚷了几句，送葬的动静不小，看热闹的牛、驴子和其他动物，围了好几圈，水泄不通，队伍走过，树叶随着快活的空气纷纷落下。
小熊刚挤了进去，就看到一只老蛤蟆躺在一个掏空的莲蓬里，皱纹满脸，青衣穿成疙瘩，双腿蹬直，一动不动。
她从旁边凑热闹的动物的私语中得知，这只蛤蟆已经活了九十年，年轻时非常传奇，吃过天鹅肉，闻过豆蔻花，行南走北，留香却无情，娉娉袅袅皆不爱，独独爱上一个癞子姑娘，姑娘陪了他三年就离去了，从此他没再娶，定居在这里，成为了远近闻名的感情咨询大师。
要是我早点到这里就好了，说不定也能请教长者为我解答心中的困扰。
小熊正嘀咕着，一个声音从脚边响起：
“呵，分分合合寻常事，何用哀伤付一生。”
小熊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老青蛙，戴着大框眼镜，像个老学究。
老青蛙问她：“你从哪里来？我从未见过你。”
“我从湖对岸过来的。”
“哦，可笑的地方和可笑的动物。”
“哼，你又从哪里来？我刚刚怎么没见到你？”
“我从井里来，来参加远房表哥的葬礼，稍微走慢了点。”老青蛙瞟了瞟送葬的队伍，接着埋怨起送葬队伍没有等他来。
“哦，井里？”小熊想起鱼先生的嘱咐，变得谨慎起来。
“你去过井里没，我那表哥太祖爷爷和我太祖爷爷是兄弟，以前我们都住在井里，生活幸福美满，我们家藏书三千卷，如果没好好读书，是不能出来玩的。”
“哇！”小熊感叹道，过了许久又幽幽地问：“熊和狐狸可以做朋友吗，狐狸可以喜欢熊吗？”
“不能，这是触犯恋爱天条的。”
“恋爱天条是什么？为什么会触犯啊？”小熊又听到这个概念，心中不解。
“恋爱天条就是从来如此，白马也是马，红马也是马，只要是马那就是马，从没有狐狸喜欢熊，动物们应该认识他自己，戒贪戒痴，不做虚妄之事。”
“为什么？”小熊变得焦急起来。
“没有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我在井里看过两千多本动物世界的顶级恋爱指南或秘籍，其中一千三百二十八本都写了不可跨种族恋爱，不可跨性别恋爱，不可跨禀赋恋爱，更何况还有些书上说……”老青蛙扶了扶镜架，眼睛冒绿光，突然莫名其妙地顿住，不往下说，卖关子。
“说什么？”
“书上说，狐狸不可信，他们擅长表演，狡猾奸诈，好像听说大概或许还会吃熊，跟动物打交道时喜欢欺骗和偷窃，没有动物想和他们做朋友。”老青蛙义正辞严，仿佛受害者视角的亲身经历。
“真的吗？”小熊心中既惊又疑，突然想起以前总想不起的眼睛，狐狸好爱笑呀。
“真的，书上都是这么写的，你想下你遇到的狐狸是什么样的，怎么经过的，回忆一下他有没有偷你的东西。”老青蛙蹬直了前臂，在空中摆了摆，脸色变得高深莫测。
“我记不起经过了，没有吧，我没丢什么东西。”小熊除了那双眼睛什么都记不起来，关于他，有太多的空白。
“你看，你都记不起了，还说没丢东西，你的记忆被窃取了，你的故事被他偷了。”老青蛙和小天鹅一般热情，忧人之忧。
“……嗯。”小熊如同被针刺了，全身麻木无力，半饷说不出话来，心跳猛地加速，之前在湖水中的感觉又出现了，湍急浪涌，浪花上跳下窜，无数根茎和根须勾住她陷入漩涡之中，温度冰凉透骨，仿佛堕入了冰窖，脸色一暗，眼神放空，空气凝固，天旋地转却又安静，心思无处安放。
他还在等我吗？
也许他早已放弃了吧。
他是骗我的吧。
……
呆了好久，小熊尝试张开嘴说话，却又难以连成整句，断断续续听不清楚，又过了好一会儿，叶子缓缓飘落在她的头上，她才晃过神来，摇了摇头说：
“这绝不是真的，我不信。”鼻子一酸，泪光闪烁。
“不由得你不信，这就是天条。”老青蛙振振有词，维护着以为的权威。
他觉得这些事情又无聊又有趣，无聊是理性觉得毫无意义，有趣是感性觉得毁坏一件东西的感觉比重塑它更来劲，自己虽不是天罚裁决者，但坐看别的动物爱而不得、求而不得也是一种乐子，如果地球上所有的动物都一起痛苦悲伤，那就等于自己获得了幸福。
想到这，老青蛙心中得意，差点笑出声来，甚至有点同情身边的可怜小熊，动起了改造其思想的念头。
“小笨熊，要不你来我井里玩玩吧，我家里那些指南和秘笈，都是我的珍藏，可以避免99%的动物犯错。”
小熊犹豫了一会，计较着继续前行的必要性，是不是太冒险了，太亏了，太不理智了？心想着就先跟着青蛙去井里看看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正欲做决定，一个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
“你别信他，他骗你的。”
洼地的路好难走，遇上雨就是一片泥泞，茫茫草海，连绵不知其几千里，她们非常喜欢亲近小动物，小熊好几次都被束住了手脚。
还有沼泽和泥潭，她们吃了雨水就会变成鬼魅，藏在草海暗处，一旦遇到猎物经过，突然暴走发难，将其吞噬殆尽，也有一些小鬼魅，她们一次性吃不下整个，只能先吃膝盖，再吃身子和脑壳。
所幸有那块鳞片保护，小熊得以避开鬼魅，鳞片遇到水就会变亮，能够识别鬼魅身上的湿气。然而洼地的草海是一处迷宫，东西南北全是无差别、同质化的草，即使不在里面被鬼魅困住，小熊左走右走，没有方向也走不出。
当时间拨到了秋天，绿色的草海变成了黄色，小熊还在里面逗留，疲惫不堪，直到小天鹅途径飞过。
小熊抬起头看着老朋友，她脖子很长，白白的肤色，身材超级好，还有一身漂亮的衣服和一双可爱的脚丫，笑眯眯打招呼：
“嗨喽，美女要去哪呀。”
小天鹅扑腾着翅膀缓缓降落，捋起裤脚走到跟前：
“是熊熊啊，这边马上要变冷了，我要去南方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熊缓了一会，还是没能鼓起勇气说出全部：
“我想找到一条路，可是我迷路好久了。”
“你坐上来，我可以带你走出这里，这块草海后面是一条大道，我们一起走吧。”小天鹅急朋友所难，很单纯的热心肠。
小熊看着她白皙的肤色和漂亮的衣服，一时不敢坐上去，等到小天鹅开始催她，她才慢吞吞地坐好扶稳，小天鹅的体温好暖，甚至有点热，小熊感觉有什么正在融化一般。
于是一熊一天鹅飞越了草海迷宫，一路嘘寒问暖，谈天说地，降落到了大道上，小天鹅向她告别，并邀请小熊有空可以来她新家玩，小熊熟练地说好呀，就分开了。
……
分开后不久，小熊就遇到了一条黄色的“蛇”，她和很多动物一起在路边敲锣打鼓，正在为一只老蛤蟆送葬。小熊想，这就是鱼先生说的黄鳝吧。
大道上两侧都是树木，似乎秋并未从草海跟过来，松柳杨枫梧，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昨天你还在，今天就拜拜……”
乌鸦配合着哀调，应时应声嚷嚷了几句，送葬的动静不小，看热闹的牛、驴子和其他动物，围了好几圈，水泄不通，队伍走过，树叶随着快活的空气纷纷落下。
小熊刚挤了进去，就看到一只老蛤蟆躺在一个掏空的莲蓬里，皱纹满脸，青衣穿成疙瘩，双腿蹬直，一动不动。
她从旁边凑热闹的动物的私语中得知，这只蛤蟆已经活了九十年，年轻时非常传奇，吃过天鹅肉，闻过豆蔻花，行南走北，留香却无情，娉娉袅袅皆不爱，独独爱上一个癞子姑娘，姑娘陪了他三年就离去了，从此他没再娶，定居在这里，成为了远近闻名的感情咨询大师。
要是我早点到这里就好了，说不定也能请教长者为我解答心中的困扰。
小熊正嘀咕着，一个声音从脚边响起：
“呵，分分合合寻常事，何用哀伤付一生。”
小熊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老青蛙，戴着大框眼镜，像个老学究。
老青蛙问她：“你从哪里来？我从未见过你。”
“我从湖对岸过来的。”
“哦，可笑的地方和可笑的动物。”
“哼，你又从哪里来？我刚刚怎么没见到你？”
“我从井里来，来参加远房表哥的葬礼，稍微走慢了点。”老青蛙瞟了瞟送葬的队伍，接着埋怨起送葬队伍没有等他来。
“哦，井里？”小熊想起鱼先生的嘱咐，变得谨慎起来。
“你去过井里没，我那表哥太祖爷爷和我太祖爷爷是兄弟，以前我们都住在井里，生活幸福美满，我们家藏书三千卷，如果没好好读书，是不能出来玩的。”
“哇！”小熊感叹道，过了许久又幽幽地问：“熊和狐狸可以做朋友吗，狐狸可以喜欢熊吗？”
“不能，这是触犯恋爱天条的。”
“恋爱天条是什么？为什么会触犯啊？”小熊又听到这个概念，心中不解。
“恋爱天条就是从来如此，白马也是马，红马也是马，只要是马那就是马，从没有狐狸喜欢熊，动物们应该认识他自己，戒贪戒痴，不做虚妄之事。”
“为什么？”小熊变得焦急起来。
“没有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我在井里看过两千多本动物世界的顶级恋爱指南或秘籍，其中一千三百二十八本都写了不可跨种族恋爱，不可跨性别恋爱，不可跨禀赋恋爱，更何况还有些书上说……”老青蛙扶了扶镜架，眼睛冒绿光，突然莫名其妙地顿住，不往下说，卖关子。
“说什么？”
“书上说，狐狸不可信，他们擅长表演，狡猾奸诈，好像听说大概或许还会吃熊，跟动物打交道时喜欢欺骗和偷窃，没有动物想和他们做朋友。”老青蛙义正辞严，仿佛受害者视角的亲身经历。
“真的吗？”小熊心中既惊又疑，突然想起以前总想不起的眼睛，狐狸好爱笑呀。
“真的，书上都是这么写的，你想下你遇到的狐狸是什么样的，怎么经过的，回忆一下他有没有偷你的东西。”老青蛙蹬直了前臂，在空中摆了摆，脸色变得高深莫测。
“我记不起经过了，没有吧，我没丢什么东西。”小熊除了那双眼睛什么都记不起来，关于他，有太多的空白。
“你看，你都记不起了，还说没丢东西，你的记忆被窃取了，你的故事被他偷了。”老青蛙和小天鹅一般热情，忧人之忧。
“……嗯。”小熊如同被针刺了，全身麻木无力，半饷说不出话来，心跳猛地加速，之前在湖水中的感觉又出现了，湍急浪涌，浪花上跳下窜，无数根茎和根须勾住她陷入漩涡之中，温度冰凉透骨，仿佛堕入了冰窖，脸色一暗，眼神放空，空气凝固，天旋地转却又安静，心思无处安放。
他还在等我吗？
也许他早已放弃了吧。
他是骗我的吧。
……
呆了好久，小熊尝试张开嘴说话，却又难以连成整句，断断续续听不清楚，又过了好一会儿，叶子缓缓飘落在她的头上，她才晃过神来，摇了摇头说：
“这绝不是真的，我不信。”鼻子一酸，泪光闪烁。
“不由得你不信，这就是天条。”老青蛙振振有词，维护着以为的权威。
他觉得这些事情又无聊又有趣，无聊是理性觉得毫无意义，有趣是感性觉得毁坏一件东西的感觉比重塑它更来劲，自己虽不是天罚裁决者，但坐看别的动物爱而不得、求而不得也是一种乐子，如果地球上所有的动物都一起痛苦悲伤，那就等于自己获得了幸福。
想到这，老青蛙心中得意，差点笑出声来，甚至有点同情身边的可怜小熊，动起了改造其思想的念头。
“小笨熊，要不你来我井里玩玩吧，我家里那些指南和秘笈，都是我的珍藏，可以避免99%的动物犯错。”
小熊犹豫了一会，计较着继续前行的必要性，是不是太冒险了，太亏了，太不理智了？心想着就先跟着青蛙去井里看看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正欲做决定，一个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
“你别信他，他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