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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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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含真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她看过那么多宅斗宫斗小说,各种桥段套路都有所涉猎,要发现一个并不十分高明的宅斗手段,真算不上什么难事。

    叔叔家里这一波传闻里面,就槽点满满,她随便都能挑出几条可疑之处来。

    比如小冯氏怀孕却不自知,孕期内还换洗,这是正常的,怀孕初期确实有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小冯氏还是头一次怀孕,没有经验,身边的人里,卢嬷嬷病倒了,两个嫁了人的大丫头一人在外,一人在前院,都不是近身侍候,其余人等都是未婚配的黄花大闺女,若是小冯氏怀孕的症状再不明显一些,没人发现她身体真实情况的可能,并不是没有。可是,内宅里还有一个理应清楚怀孕症状的人,那就是金环。她曾经是何氏的贴身大丫头,服侍过孕期的何氏,按理说,她对小冯氏有孕不应该毫无察觉。叔叔秦安在大同的宅子又只有两进,一进外院,一进内宅,妻妾之间天天见面,生活上稍有动静就很难瞒住彼此,小冯氏旦有异样,真能瞒得过金环的眼睛吗?当然,她也有可能知情也不告诉人,毕竟她的立场与小冯氏是相对的。

    再比如,小冯氏年前身体不适,都到了秦安一回家看见,就担心不已,宁可帮着她处置内宅事务的地步了,可见她的症状应该相当明显。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陪嫁丫头,与她相伴十几年的忠心侍婢娟儿,竟然劝她不要请大夫来诊治,原因是担心外人看见了,会议论她的身体虚弱,不如别家女眷健壮。这种话是一个忠心于女主人的婢女说得出来的吗?生病的人自然应该请大夫,别人说闲话,就由得别人说好了。小冯氏是江南人士,与大同常见的北方武将人家女眷格格不入,会被人私下议论,也是寻常事。可这种议论,也就是私下说几句而已。以永嘉侯府今日的门楣,难道还有人会没眼色地直接嘲讽到小冯氏面前?谁能管得住别人的嘴不乱说话?真正重要的,应该是自家人的身体健康吧?

    又比如,娟儿这个丫头,既然陪在小冯氏身边,做了十几年的主仆,怎的如今才富贵了几年,就没脸没皮起来了?她若真个喜欢秦泰生,想要为自己的爱情拼一把,求到小冯氏头上,也是人之常情。人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可秦泰生拒绝了,秦安也拒绝了,小冯氏劝她打消主意,她怎的还想让小冯氏以女主人的身份,逼迫秦泰生答应娶自己为妻呢?感情哪里是能逼迫来的?她是不是觉得自己曾经跟女主人同甘共苦过,就可以仗着后者的势,欺压别人了?而小冯氏没有让她如愿,也是因为心性正直,知道礼数,懂得规矩,不因自己的身份就逼迫他人做不愿意做的事,娟儿反而因此怨恨上了有着十几年情谊的女主人,这是一个丫头该做的事吗?

    秦含真并不是觉得做丫环就该无条件死忠于主人,而是认为,任何的情谊都是双向的。只有一方面有情,另一方面没把这份情当一回事,那样的情谊根本就靠不住。小冯氏待这个从小相伴的陪嫁丫环,也算是没话说了,安排婚事,准备嫁妆,即使娟儿闹得不象话,她也依旧打算为对方风光送嫁。可娟儿先是企图利用小冯氏去逼秦泰生娶自己,被小冯氏婉拒后,又怨上了小冯氏,这可不象是对小冯氏有同样深厚情谊的模样。

    秦含真甚至怀疑,她与小冯氏主仆相伴十多年,其实只是没有背叛的机会吧?而这一回……也不知她要如何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在小冯氏明显身体不适的时候,劝对方不要请大夫来诊治?

    还有,小冯氏明显不想让金环参与家中中馈大权,也不想让她继续沾手六姑娘秦含珠的教养。但娟儿在劝小冯氏不要请大夫的同时,还建议她让金环参与家中中馈。到底是娟儿这个人本来就是个蠢货,还是她跟金环之间,有什么默契?

    秦含真还怀疑,小冯氏可能也察觉到什么了。自打她确诊自己怀了身孕后,娟儿就一直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见人。到底是娟儿自己心里有怨,自我封闭,还是小冯氏认为她言行可疑,寻借口将她禁了足,那就只有当事人才清楚了。但小冯氏没有向外宣扬此事,反而加紧为娟儿挑选丈夫,准备嫁妆,打算尽快将她嫁出去,嫁到外头,而不是留在家里做个管事娘子。再考虑到秦安近日因为马将军即将入京的缘故,也有意谋求入京任职,娟儿若嫁给了大同的小军官,就很有可能不会随着秦安与小冯氏夫妻进京,小冯氏与娟儿主仆俩从此要天各一方,不知几时才会再见……

    小冯氏莫非也是想借此机会,把娟儿这个有着多年情谊的丫头从自己身边送走,还尽可能送得远一些?她没有因为自己差点儿保不住胎儿,就对负有责任的娟儿打击报复,也着实是个厚道的主人了。但让人想不明白的是,娟儿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就仅仅是因为秦泰生不肯娶她,而小冯氏又不肯逼秦泰生这么做?

    但这里头有金环什么事?她为什么要帮金环说话?

    小冯氏做了娟儿十几年的女主人,一向与她关系密切,若是真的出了事,又对她有什么好处呢?她是小冯氏的陪嫁丫头,孤身一人在大同。没有小冯氏撑腰,她算哪根葱?如果她真的愚蠢到连这种事也没想到的话,小冯氏当初又为什么带着她嫁进秦家呢?

    这种种疑问,恐怕要寻小冯氏这位当事人询问,才会有个答案了。侯府去大同传话的婆子再能干,也只能打听到些小道消息,下人之间议论的内容,对很多事都了解有限。而百巧再擅长收集信息,也得那婆子肯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告诉她才行。兴许这里头有些那婆子认为年青丫头们不该知道的内情?

    既然小冯氏已经稳住了胎,又有了将娟儿嫁在大同的想法,秦含真也就不多管闲事了。但那个金环,依然还是个问题。

    这位丫头上位的姨娘也不知有何意图。照理说,她曾经是何氏的心腹之一,却又轻易被何氏抛弃,心里应该是怨恨何氏的;她为了报复回到旧主身边“服侍”,也不知做了些什么,旧主何氏几个月后就逃跑了,她也失去了留在秦家的理由;但她很快就成为了秦安的妾室,冒认了何氏所生幼女秦含珠的生母身份,接受秦含珠的抚养任务。到了这一步,她将来的生活已有了一定的保障,自然比继续卖|身做丫头要强得多。秦安也是个脾气好的夫主,自不会亏待了她。何氏已死,她的仇恨也该消散了。继室小冯氏进门后,又不曾蹉磨妾室,更没改变秦含珠的生母身份。金环什么都不必做,就能安享一生的荣华富贵,她怎的就放着太平日子不过,非要折腾人呢?

    秦含真对五叔房中的妻妾之争没有半点儿兴趣,但她对小冯氏的印象不错,不希望对方再被人算计。这些算计如果还伤害到了一个无辜的胎儿,那就更不应该发生了。

    次日,秦含真就去寻祖母牛氏说话,道:“五叔回京的事,祖母昨儿夜里是不是跟祖父商量过了?他老人家怎么说?”

    牛氏正为此犯愁呢,叹气道:“我是盼着你叔叔早些回来一家团圆的,可你祖父不肯答应。好说歹说,他才勉强松了口,说是等到马家吃完了寿宴,打听清楚是怎么回事再说。”她顿了一顿,反过来对秦含真道,“好孩子,你叔叔是真的知道错了,那何氏早就死了好几年了,你叔叔又娶了新媳妇,如今连孩子都有了,你就别再埋怨他了吧?祖母也知道,你叔叔对不起你娘,就叫他回家后,在你娘灵前磕头赔罪!再打他几板子!怎么样?”

    秦含真没觉得怎么样,只顾左右而言它:“这些大事,自有祖父祖母做主,又或是有父亲做主,我小孩子家能知道什么?只听长辈们的安排就是。不过,五婶嫁进咱们家三年多了,才得了这一胎,可不容易。她留在大同,身边也没几个人照看,不如让她回京来养胎?五叔能不能调进京城,那是朝廷才能决定的,但五婶完全可以回来嘛。有祖母您老人家亲自照看,五婶定会平安诞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的。”

    牛氏顿时有几分心动了:“你是说……不管你叔叔能不能回来,我们都可以先把你五婶接回来养胎再说?这倒是个好主意……卢嬷嬷病了一场,伤了元气,也不知几时才能恢复到从前的模样,本就该回京里休养了。她一走,你五婶身边就不剩几个可靠人了。张妈虽好,但她性子太软,弹压不住别人。那两个媳妇子,又要顾着自己的差事,无法专心服侍主人。至于大同本地买的那个丫头,一心想要回家嫁人的,又能帮得上什么忙?还有那个陪嫁的娟儿,简直就是个蠢货!指望她,我还不如指望你五叔呢!如此算来,你五婶真不如回京城府里养胎算了。”

    牛氏越想越心动,立刻就去跟丈夫秦柏说了,劝他明日就打发人去大同接儿媳。

    秦柏看着牛氏身后据说出了主意的大孙女秦含真,微微笑了笑:“这倒也不是个坏主意。若夫人当真想要接安哥媳妇进京休养,那就依你吧。顺道,让她把六丫头也带回府里来,叫孩子跟着姐姐们一道上学。”

    至于儿子秦安,还是继续留在大同任职吧。反正有妾室相伴,下人又不缺,他不会少人服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