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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六章 谁动了我的香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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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九十六章 谁动了我的香蕉?

    赵兴望着赵风,悠悠的说:“我听说西洋有一个人做了个实验,叫做‘笼中猴’:实验笼里关一群猴子,猴子的头上挂一串香蕉,这串香蕉唯有管理者可以大模大样的享用,而任何一只猴子碰触那香蕉都让全体猴子挨打。

    到后来,任何一只猴子都明白,触碰那串香蕉,他们所有人都要受到惩罚,故此,但有猴子去摸香蕉,所有的猴子都会殴打它。

    啊——,现在我们换一种称呼,称呼那串挂在空中的香蕉,把那串香蕉不叫香蕉,而叫做天家利益,党派利益、也或者称之为集体利益,国家利益、民族利益、庶民利益……等等,反正是任意找一个神圣的名称用来代替。

    但训练“猴子”的方法依然照旧,也就是:唯有管理者有权享用那串香蕉,或者称之为唯有管理者有权享用集体利益,国家利益、民族利益等等,而其他的猴子,谁敢触碰集体利益,国家利益、民族利益等等,则全体“猴子”都会受到惩罚——那会怎样?

    结果,这串香蕉愚弄了所有的人,猴子们因此同仇敌忾,天真而坚定的以为个人的利益真的就捆绑在那些香蕉上,除了管理者之外,猴子当中谁碰了那香蕉,就是在侵犯猴子的个人权益。即使眼睁睁地看着香蕉是被看守大模大样地独自享用,心理上还会认同管理者是“代表”自己享用的。而任何胆敢企图谋取属于自己的香蕉的猴子,就会因为触犯了群体利益遭受惩罚,受到从管理者的施虐和猴子群体的孤立和群殴。

    这时候,胆敢有一位企图伸手索要自己香蕉的猴子,虽然他所要地只是代表个人权利、自由的那支香蕉。但在群猴慑服的状态里,跳出这么一个猴子,通常会让管理者在惊讶之余。兽性大发——象要拗转一头犟牛一样,以我可以有的武力而你只能承受着劣势,一步一步摧残你。哦,你想把自己当成人吗?我非要把你打回猴子的原形。

    这个过程对于手里握有绝对权力的人,是有着充分快感的,是绝对的强者快感,可以让他在未来无聊地、卑微的管理生涯中,反复咀嚼的一个快意片段。你能够理解这种快意吗?秦之李斯死在驿卒之手。汉之周勃死在狱吏之手,还有许许多多的破家县令,他们时时刻刻都在向猴子们展现自己的施虐快意……”

    赵兴话说到此,慢悠悠的停住了话头,他挨个打量人情茶馆里的客人,轻声说:“我们现在都是一群猴子,这里的人反复争夺地就是猴子当中的次级管理者,他们当上次级管理的目的。不是为国为民,而是享受施虐的快乐与被优先分配物质。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赵风与源业平都在回味这话,立志做一名侠客地赵云在父亲面前素无顾忌,他笑嘻嘻的说:“嫡父。原来我们都是猴子,不是‘民’。”

    赵兴目视赵云,慢慢的回答:“你说的对,我们不是百姓。只是一群猴子,或者被当作猴子地东西,我们甚至连屁都不是。”

    赵云年纪小,听不懂这话,源业平若有所思的追问:“如何制止这场悲剧?如何让我们不成为猴子?”

    “共和——唯有共和才能让我们拥有对香蕉的分配权;有了对权力的‘共和’,我们就不是猴子,而共和的体现就是反对派的存在,没有反对派。则没有共和,则我们都是一群猴子,而不是人。”

    赵兴慢慢的继续说:“仁宗时代,或者说有宋以来,我们创立了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体制,我们是共和地,百姓有权力享受到年终退税,有权力对朝政发表议论。有权力享受免费施药。有权力通过学习考上官员,参加国家的管理。但现在一切都毁了。

    王安石把这一切都毁了,他把祖宗的法度全部破坏了,科举的废除(三舍法)使得普通人没有参政机会,学习成了富家子弟的事情;而文字狱的兴起使人们不敢说话,对言论的封锁导致反对派消失,结果,我们只剩下唯唯诺诺,我们只能当猴子。

    抬起眼睛来看看吧,‘三千索,直秘阁;五百贯,擢通判’——现在做官没有什么法则,不遵守什么规矩,只要有钱就行。而但凡世间所有的事,都可以用成本效益来衡量,官员们投入成本去做官,他们还讲究什么效益,能追求什么效益——可想而知。

    如此一来,猴子地感觉有谁在乎?”

    “这就是末世”,赵兴喘了口气,慢慢地说:“我竭力想把历史的车轨重新拉回正确地方向,我想逆天,但现在看来,这是在是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且让我们努力吧,我们必须推举出来一个威望足够的人作为党魁,作为中间党派,与此同时,我们也要扶持衰落下去的旧党,让他们重新站起来,让朝堂上重现三党并立的君子政治……”

    稍停,赵兴低声嘟囔:“社会文化是整套的,要拿旧社会心理来运作新制,这决计不可能,该怎么完成监督,这倒需要好好思考一下,以免监督的人再贪……”

    几名将门子弟坐在门口,见到这里赵兴沉静下来,似乎陷于回忆中,在座的其他人都闷声不响,各自心事重重的想心事,曹晟走过来,向赵兴拱手:“老师,将士们都在问,下一拨出战的会是哪支军队?”

    赵兴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他笑着问曹晟:“怎么,将士们都急着出战?这可是好现象,找你说人情的都有谁?”

    曹晟嬉笑着,回答:“老师,前面出战的三千人,既有广捷军将官,也有宣毅军将官,还有一千朱雀军。将士们都以为。这次出战也要抽调各军精锐,故此托我来问问。

    老师,你也知道将士们为何如此急迫。都是钱闹的,上一拨出战回来的士兵,每个人都弄了万贯家私,所以下一拨出战,大家都彼此托人情……”

    赵兴笑着反问:“现在都什么价格?”

    曹晟笑答:“愿意让出名额者,坐收三百贯。争夺出战名额者,则提前交纳三千贯……老师放心,这中间没有贪贿,大家也就是凑钱出来,多购买几只战船……这不,海外的财宝堆积如山嘛,出征的战船不够使,将士们自己凑钱购买武装。雇请水手,也算是为朝廷分忧。”

    上一次赵兴带出征地士兵连续战斗了将近一年——不,他们也不能算是连续战斗,只不过离开故乡有将近一年的时间。

    宋人的乡土观念非常浓厚,而现代心理学研究认为。士兵如果出征达一年,那么他的歇战期也至少需要一年,如此,才能调整过来心理状态……当然。很多科学家也不赞成这种观点,他们认为出征一年,至少需要两年的歇战期才能调整过来心理状态。

    赵兴是从一个现代战争电影中获得这一信息的,据说美国佬上前线最多一年,随后的日子则需要政府供养,以便恢复心理,而政府供养的可谓无所不包,给男兵装假牙。整容;给女兵,甚至连隆胸费用也由政府负担,而政府花钱不图别地,就图出征的士兵有个好心情,乐意重返战场。

    基于这点,赵兴在出征回来后,立即给所有的士兵放了三个月的假。三个月后,他还准备让这些士兵从事一些社会活动。比如跟乡民联谊。帮助百姓完成一些力所不能及的任务,以此令士兵们重新融入这个社会。恢复正常人的心理。

    借助大宋“移戎就粮”的规则,赵兴对海外战事采取了轮战的手段,每一军出战后,允许他们在海外最多待上一年,而后带着自己劫掠所得衣锦还乡。目前,那些衣锦还乡地士兵已经引来了无知乡民的纷纷羡慕,他们带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回乡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成家立业,购置田地,建立工厂。这也是古人最喜欢做的。

    因为这些人地示范效应,许多在家乡混不下去的,或者混的不满意的青壮劳力便开始打起大包小包地行李,奔向沿海诸省,企图混上一份官差,到海外兜一圈,而后回来成家立业。

    而沿海诸省目前的大发展,又进一步吸纳了巨量的劳力,投奔沿海诸省的人,无论如何都能找见一份活计以养活自己,即使当不上兵,他们也能在筑路工程队,或者沿海遍地开花的作坊里找到一份工作,这使得大宋的人口从密州逐渐由经麓一带的中原地区向沿海各省演变。由此一来,也造成了历史的一个小小变化——大宋原本一只脚已经迈入了海洋时代,但沿海地区终究是开发不如内地,而现在有了源源不断地劳动力供给,东南地区已经由大宋财赋的半壁江山,逐渐演化成六成、七成。

    赵兴不介意士兵花钱托情争夺出战名额,反正这些士兵出战后,捞的是外国人的钱,他何必替外国人伤心呢,曹晟的回答让他想了想,马上又说:“这次出征,我打算让你们几个小将也去参观一番,不过,我不会让你们身临前线,我需要你们都到参谋部去,学习一下如何制定作战计划,并如何将这计划付诸实施。”

    曹晟笑嘻嘻的拱手:“老师,那我们就替自己的老爸谢你了,俺老爸说,老师最擅长的是筹划,若学到老师三分功夫,学生也可以出师了。”

    赵兴摆了摆手,示意曹晟退下,曹晟笑嘻嘻地跑到茶馆门口,跟那些军官低声商议,也跟自己地将门伙伴低声商议,赵兴见到他们注意力已经转移,他凑近源业平耳边,低声说:“三千贯,直密阁——我知道官家为何不敢叨扰我入朝奏对了。”

    源业平也低声回答:“三千索,直密阁——这还是好的!京城里传来消息,今上喜欢宴游,喜欢在市井闲荡,御史们几次弹劾,官家不好意思轻易出宫,蔡京便在宫中设小市场。宫女们扮成商贩卖酒卖茶,官家则扮成乞丐挨门铺行乞,大家取乐。”

    赵兴摇头:“朝政如此,我无话可说。”

    源业平又低声说:“长门殿常年不在国内,我听说关党、洛党、杭党官员都在埋怨太尉,因太尉不在,大家都不敢出声,我建议太尉还是赶紧接见一下王觌王明叟。听说此人很是能干,黄大人(黄庭坚)有意将此人推举出来。”

    赵兴点点头,马上又问:“秦观秦少游最近在干啥?”

    源业平答:“秦学士与毛滂毛择民终日宴游,两人招了一班伎乐,整日彩排什么新剧,御史已经弹劾了数次,都被我们压下了。”

    “晁补之呢?苏迈呢?”

    “晁大人倒是一员干吏,他与苏大公子联手在秀州做地风生水起。嗯,晁大人今年报上来一千二百万贯的计划,打算扩大华亭市舶司码头,并整修秀州境内的道路。”

    赵兴击掌:“还是补之兄深知我心,花!钱挣来就是花的。唯有花出去钱,才能利滚利——这叫基础建设投资。”

    又问了几句其他官员的情况,赵兴悄声叮嘱源业平:“朝堂上局势越来越乱,我准备从两方面下手。一方面在朝堂上扶植我们地言事人,另一方面,我们要护住东南沿海不乱……哦,还要加上两湖,谢麟方面也要多加联系。

    这三个方面将是我们工作的重点,它听起来战地很庞大,但其实做起来不难——现在的信息传播手段匮乏,许多人甚至终身没有写过一封信。所以官员们唯一获得信息的手段就是相互宴请,而我在各地修建宏大的、高档次的风月场所,就是吸引官员们在那里交换情报的。所以,你只要从这方面下手。

    实际上我们用不了多少人,三两个情报员就可以看住整座酒楼——毕竟官员宴请不是每天都有的,不是酒楼每个房间都客满地。

    除了酒楼之外,就是驿站,控制驿站。就可以控制信息传播的渠道。而渠道唯王。

    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一批机动人员。以便在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之后进行重点监视,其手段……”

    正谈到这,门口窜过来一名身背小旗的武士,他冲到门口,大声询问门口的军官:“听说太尉大人在南新镇巡视,你们知道太尉何在吗?”

    门口的军官都把手指向了门里,茶馆内的客人听到了这声呼唤,顿时变的死寂一片,他们口瞪目呆的望着赵兴站起身来,还笑嘻嘻地冲茶馆里的客人点头,而后踱出门外。

    赵兴的背影刚刚消失在门外,茶馆内的一名掮客以手击额,大呼:“人情,这才是天大的人情,我怎么就错过了这番人情,我早该看出了,门口地军官都骑的是陴路支战马,如此一来,门内客人何者身份可想而知,蠢啊,我怎么那么蠢?!”

    茶馆老板轻声讥笑:“你是谁,太尉大人何许人也,那是你能凑的到跟前的吗,一群拿刀拿枪地,我看到太尉大人身边的那个小个子手一直按在腰上,那是什么,雷火铳,你知道嘛,没等你靠近,太尉大人身边的人会把你当刺客,轰杀了之!”

    赵兴没在意茶馆内的喧闹,他走近那名传信军官,低声问:“何事惊慌?”

    传讯士兵低声回答:“高丽人朴寅光赶到杭州,说高丽新王你曾见过,也就是你第一次去高丽时遇上的那位王子。他代表那位王子赶到宋国,恳求你倾听他的说话。”

    停了片刻,那名传讯士兵又低声补充:“帅督师让我转告大人:高丽局势不好,女真人已经兵临开京门下,若开京屈服,从此女真人无后顾之忧也。”

    赵兴转身问源业平:“高丽方面,是否有我南洋事务局商人财产受损?”

    源业平笑着摇头:“太尉,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我大宋威压南海,又与辽人打过一仗,女真人的海贸还全仰仗我们,怎敢轻易触怒我们——据调查,女真人对宋商很客气,完颜阿骨打已经约束部下,严禁抢掠宋人。”

    赵兴摇头:“我知道朴寅光的来意,我们现在必须收拾一下女真人,你去,制造一起事件,虽然女真人不敢惹怒宋商,但我们就说他惹怒了,说他劫掠了部分宋商,使我宋商财产受损。”

    没想到源业平也开始变地市侩,他摇着头,咂着嘴,不屑的说:“女真人有什么,不过是群连绸缎都穿不起的野蛮人,原先我们还仰仗他们卖马,如今我们有了更好的良马,还需要他们嘛?

    太尉大人不是常说成本效益嘛,我们跟女真人开战,能有什么效益……更况且,辽东的事归北洋事务局管理,韩忠彦刚刚到任,还想着从我们这里调拨三千火枪,不如我们把枪械给他们,让他去打。”

    “让韩忠彦打,但我们需要派兵助战,女真人再穷,苍蝇也是肉,我们就在这只蚊子腿上刮下来一点肥油,要知道,这一战虽然效益不高,但维护了高丽市场的稳定,也等于帮了北洋事务局一把,让他们的财赋来源不至于大幅降低。韩忠彦一定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