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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一百零七个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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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感调解员呦呦的思路着实与众不同, 观众们半天都没绕明白, “顾启洲和郁澜吵架”和“顾启洲要向郁澜坦白自己尿床经历”有什么必然联系。

    不过这也并不妨碍直播间的观众们燃起八卦之心。

    【哈哈哈哈哈尿床可还行, 呦呦你还是给顾导留点面子吧!】

    【自从顾导前几年录综艺开始, 他在我心里已经从高冷艺术家的神坛上往下掉了, 呦呦你这是连一条底裤都不打算给你爸留啊】

    【虽然顾导惨但是惹我们澜姐生气那必须付出代价!今晚顾导尿床的热搜给点排面!】

    顾启洲哭笑不得:

    “……呦呦,能不能跳过尿床这段?至少让我从十八岁开始坦白好不好?”

    “不好。”

    严格的呦呦摇摇头。

    “这个也跳, 哪个也跳,挑挑拣拣的,怎么能叫坦白呢?”

    小朋友嗓音稚嫩,但说出来的话却并不幼稚。

    甚至让顾启洲也为之一愣。

    ……也是。

    是他有错在先,说好要坦白, 要真诚, 如果坦白是被筛选过的, 那又怎么叫坦白呢?

    “呦呦说得对。”顾启洲摸摸小朋友的头, 认真反省, “是爸爸想得不够周到。”

    他牵着呦呦, 给她拍了拍裙子上的草屑,带着她一路走入了大宅。

    十几年没有回来了,顾启洲看着眼前自己度过了整个少年时期的家, 他本以为自己会觉得陌生,但真正再次站在它面前的时候, 顾启洲才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忘记这个地方。

    “走吧,我们进去慢慢写。”

    顾鸿钧事先跟家里的佣人都打过招呼,说今天会有节目组来录制, 除了他所在的四楼之外,其余楼层全都可以开放。

    不过顾启洲过去的房间也恰好在四楼。

    “……那个,二楼也有书房的,我带你们去二楼吧。”认出顾启洲的佣人又惊又喜,“上次见您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没想到一眨眼您都这么大了……”

    佣人没带耳麦,声音很小,大部分人都没有听清。

    但镜头拍下了老佣人仿佛看孩子一般慈爱的目光,顾启洲有些不太好意思地与她寒暄几句,大家只听顾启洲让老佣人叫自己名字就行不用叫少爷。

    这称呼放在现实里确实有些古怪,可伴随着一行人沿着螺旋楼梯一路向上,不经意拍下的墙面挂着七位数油画的镜头——

    这么称呼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了。

    【所以顾导家里到底是什么来头?】

    【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我真的好好奇能住这种房子的家里是有多大的矿啊??】

    【回头翻了一下顾导刚出道时的采访,我他妈叹为观止】

    【晚上出租屋吃泡面,白天穿借来的西装去见投资方,冬天没钱交暖气费冻得睡不着觉……这真是豪门小少爷体验生活吧?】

    【我要是家里这么有钱我天天在家咸鱼躺谁还去工作啊】

    观众们表示真的无法理解豪门少爷的思维。

    而此时的这位豪门少爷,正面对着女儿来自灵魂的拷问——

    “……首先,爸爸你最后一次尿床是在几岁呢?”

    顾启洲:“……”

    坦白可以。

    但是对着镜头前的千万观众坦白,这确实需要一点小小的勇气。

    呦呦还特意提醒:

    “爸爸不能说谎的,你再说谎妈妈更不会原谅你了。”

    这话彻底让顾启洲放弃了抵抗。

    “……好吧。”

    “是九岁。”

    观众们:

    【????】

    呦呦也震惊了:

    “爸爸!你怎么九岁还尿床啊!我三岁就不尿床啦!”

    摄像师和工作人员们努力的憋着笑。

    顾启洲三十几岁的人了,当着这么多人坦白尿床黑历史,还要被自己五岁的女儿嘲笑,他脸都红到了脖子根。

    “我那个,是因为生病!是有原因的!”

    尿床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心理原因。

    小时候他性格古怪,胆小又患得患失,一点也不合群,父母又忙于工作,很少亲自照顾他,所以他潜意识里就通过尿床这种方式,来获取父母的关心。

    因为八.九岁还时不时尿床的事,父母对他确实多了几分关注,不过这也仅限于给他找最好的医生之类的,他想要的关心并没有得到,甚至还在背后听到过父亲对于自己的失望。

    后来之所以治好,也是因为药物的作用,和年纪渐长的他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

    顾启洲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原因。

    呦呦听完许久都没说话。

    而在四楼看着这一切的顾鸿钧,也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

    “爷爷和奶奶为什么不多看看爸爸呢?”

    十几岁的顾启洲提起这个话题或许还会难受,但三十多岁的顾启洲早已释然。

    他甚至还自嘲:

    “因为他们都很忙,就跟爸爸以前总是在剧组拍戏,老不接呦呦的电话一样。”

    这么一类比,呦呦就很能理解了。

    “原来是这样,但是爸爸现在已经改了,我已经原谅你啦。”

    顾启洲面上笑意多了几分。

    “真的吗?那爸爸就多谢呦呦的宽宏大量啦。”

    呦呦一脸“我们哥俩谁跟谁”的模样。

    随后她又猝不及防地问:

    “那爸爸你呢?”

    “什么?”

    “爸爸你原谅爷爷了吗?”

    “……”

    这下,顾启洲不知道怎么接了。

    二十多岁的时候,他还年少气盛,将自己所有的勇气用在了和父亲决裂上,像个发脾气的小孩一样,报复性地割裂和父亲的所有关联。

    三十岁的时候,他渐渐有了妻子,有了孩子。

    直到孩子们的提醒,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无形之中,差点走上了和自己父亲一样的老路。

    这个认知令他后怕。

    他也惊恐的意识到,自己居然似乎能够理解当初父亲为什么总是有做不完的工作,总是会不遵守他们的约定,为什么全世界都可以排在他的前面。

    原谅了吗?

    他不知道。

    但他确确实实能够理解了。

    只是将近二十年的时间过去,两个人也不是吵一架道个歉就能和好如初的小学生。

    更何况顾启洲前面还有两个哥哥,都完美继承了父亲的经商头脑,是父亲最好的左膀右臂,他不缺听话聪明的儿子。

    至于当初那个叛逆又不中用的儿子,对他来说又何足挂齿呢?

    顾启洲揉了一把呦呦的脸,笑道:

    “你爷爷不需要我的原谅,问下一个问题吧。”

    呦呦看着顾启洲的表情,他虽然在笑,可呦呦看了心里总有点堵堵的。

    “好吧……”她想了想,问,“爸爸上幼儿园的第一天有哭哭吗?”

    顾启洲摇头:“这个我怎么记得住?那都是三四岁的事情了。”

    “可是我都记得住我三四岁的事!”呦呦很自豪,“爸爸你记性还没有我好!”

    ……那是因为你现在总共才不到六岁好吗?

    顾启洲没有解释,任凭呦呦开心了一会儿,又继续问了下去。

    可问来问去,都是幼儿园小学的事情,顾启洲也不是完全对小时候没有印象,可要回答得那么精准,他是真两眼一抹黑。

    顾启洲心累道:

    “……呦呦,我们能不能问一点大人的事情?”

    呦呦皱起小眉头:

    “我又没当过大人,我怎么知道你们大人的事情,爸爸你明明当过小朋友,你怎么都不记得啦?”

    顾启洲:“……”

    她这小道理还一套一套的,他想反驳还有点找不到地方下手!

    正当两人陷入坦白僵局的时候,呦呦的电话手表忽然响了起来。

    “是爷爷的电话!”

    顾启洲下意识地坐直了。

    呦呦开心了一下,可又忽然想到,爷爷明明就在楼上,为什么还要特地打个电话呀?

    “喂,爷爷!”呦呦爽朗地喊道,“您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顾鸿钧平静的声音:

    “问他问不出来,你可以问问我。”

    呦呦眼睛亮了亮:

    “爷爷您知道爸爸小学数学考多少分吗?”

    恼羞成怒的顾启洲:

    “……让你问问题是向你妈妈坦白,不是让你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的!”

    “知道。”顾鸿钧的声音听上去心情颇好,“平均分没上过七十,最低考过四十五,教他的家庭教师教完他就改行了。”

    顾启洲:“……”

    【哈哈哈哈哈哈xswl小学数学考四十五这也太低了吧!】

    【我说我们呦呦的数学怎么学得这么费劲呢,原来是顾导的遗传基因过于强大啊!】

    【哈哈哈哈教完改行可还行,不敢想象这位老师的教学生涯遭受了怎样的滑铁卢……】

    呦呦听到这个结论十分开心:

    “我期中考试数学考了九十六分呢!我比爸爸聪明!我不是家里数学最差的啦!!”

    她不是倒数第一笨!

    万岁!

    然后他就见呦呦和顾鸿钧两人一唱一和,一问一答,完全跑偏成了他黑历史的挖掘大赛。

    “……上台表演有没有出过丑?有的,他们小学有一次排练跳舞,你爸爸也参加的,听老师说他原本私底下排练得很好。

    可上台之后,他就因为太紧张,东张西望,结果跳着跳着就从舞台后面滑下去,连背景布都扯掉了,最好玩的是,他掉下去之后他前面的同学们还在继续跳,完全没发现台上少了个人……”

    爷孙两人哈哈大笑,呦呦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可顾启洲却愣在原地。

    ……他怎么会知道?

    ……那天,明明谁都没有来。

    呦呦:“虽然很好笑,可是爸爸摔下去会不会很疼啊?当时有摔伤吗?”

    顾鸿钧:“应该没受伤,我当时并不在场,我也是事后看老师寄给我的录像才知道的。”

    顾启洲这才渐渐回过神来。

    刚刚呦呦和顾鸿钧的问答之中,其实又很多事情,他原本都不该知道的。

    因为那个时候,明明是公司告诉发展的阶段,有时他睡觉前顾鸿钧在南半球,睡醒之后他又飞去了北半球,他的电话也从来没有打通过。

    顾鸿钧仿佛知道顾启洲在想什么,他像是在和呦呦说话,又想是在对其他人解释:

    “刚刚说的这些,其实也不是我亲眼见到的,大部分都是别人的转述。”

    “没有亲眼看到,可惜了。”

    这一声“可惜”,宛如一记重拳,重重落在顾启洲的心上。

    呦呦模模糊糊听出了话里的一丝微妙的情绪,她的声音也跟着轻柔起来:

    “不可惜,爸爸以前也这样,知错能改就不可惜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

    忽然,顾启洲开口道:

    “那个人转述得不对,我东张西望地从舞台上摔下去,不是因为紧张。”

    “我是在找您。”

    空气凝固了一瞬间。

    电话的另一端,久久没有声响。

    顾启洲冲呦呦笑了笑,他张开手:

    “笔给我吧,爸爸知道该写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