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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6.第426章 :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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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可以离开无月楼?”

    “这不是你的错。”

    这真不是她的错!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从一开始,所有的人就都不喜欢她,也是从一开始,她便决定了一辈子留守无月楼。但是,那个无知、无情又无耻的已逝楼主,仅一纸遗书便将她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甚至没有任何理由,就算是极不靠谱的也没有。

    “走,我带你回家。”

    我不顾她的反抗,执意牵起了她冰凉到僵硬的右手,同时,自己的掌心中绽开了一朵血色的曼陀罗。

    我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午后,我牵着她当时还很稚嫩的小手,第一次说出带她回家的话语,不过再回首,似乎已在某种程度上物是人非。

    我只是“我”,不再是她的“爹爹”。

    “我叫你放手,没听到吗?!”

    自从小婉滢被我拽直了身子、跪坐于地面之上后,这已经是她第八百次想要甩掉我牵着她的手,但一如之前的七百九十九次一样,都失败了。

    “别碰姑奶奶!混蛋,姑奶奶叫你放手啊!”

    放手?

    放开她的手,然后看她继续痛不欲生地泣不成声吗?继续看着她捶地捶到让自己血肉模糊,继续看着她懊恼、歉疚到肝肠寸断吗?

    这样的她,要我如何放得开手?

    她的手,被我握成拳紧握在自己的手心。她好瘦,清晰到略显突兀的手骨,铬得我生疼,不过不是手疼,是心疼。这些年,她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何以会如此纤瘦?还有,她现在究竟是有多绝望,嘴上虽然倔强着,手上竟已再用不出多一丝的力气……

    “是我的错,小婉滢,你骂我、打我、怎么对我都行,只要你振作起来,我的命就摆在这里,任凭你处置!”

    我这是怎么了?当初任性地接下赌约,之后又违心地坚持到现在,仅仅只是为了可以继续“苟且偷生”,可我现在居然在白白交出自己的性命?白白知道么?就是无偿的,不计任何报酬的!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我已感觉到自己开始逐渐迷失了自我,忘却了生存的意义和目的,而这些,都只因为一个人……

    小婉滢停止了吵闹,瞬间,寂静的周遭,只剩下她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我无规律的心跳声,每跳一下,痛就多一分。

    我俩就保持着同一个动作,僵持了很久很久。一直到身后远处的火光完全褪去,和天边的最后一道霞光散尽,我才敢在暗夜的侵袭下,鼓足勇气,微微地牵动了一下与小婉滢相连的那只手。

    也不过是这么一个牵手的动作,仅是这么一个瞬间,几乎让我差点儿背过了气去。我本是想着,闹了这么一下午,就是再强壮的彪形大汉,也该精疲力竭了,再加上小婉滢从一开始就已身心俱疲,现在更是心力交瘁,应该是再也没有足以抵抗我的毅力了。

    我也做过最坏的打算,那也不过是小婉滢继续破口大骂着叫我“放手”,然后我就继续陪她死磕。

    然而,上述的任何一种情况都没有发生,就是在我这么微微一动的瞬间,连带着牵动了身畔的小婉滢,接下来,她的头,便毫无生气地耷拉到了我的肩膀上。我心里很清楚,就算她现在急需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那也一定不会是我的,所以她的这一举动,对于我来说,甚是异常。

    果然,就在小婉滢将自己的脑袋斜靠于我肩上的下一瞬,她的整个上身,全都无预兆地倒向了我的身上,且在我还未来得及做出更为惊讶的反应之前,直直地从我身上划了下去,一直往地面上倒去。

    我的心,在她的脑袋从我肩上滑落的那一瞬,漏跳了不止一拍,如果不是我还本能地会想要伸出手去接住她迅速下沉的身子,恐怕我的心,真的会在这一刻被她吓停。

    还好,我稳稳地接住了她。还好,她的身子还是暖和的,虽然手已冰凉到彻骨。我腾出一只手,颤颤微微地搭上她的脖颈间……

    还好,我的指尖下,还有明显的跃动。

    见到小婉滢毫无安详可言的睡颜,我免不了的一阵揪心,但也正是因为这一刻的宁静,让我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大意。

    这是我第一次毫不设防地待在一个自己毫无意识的地方这么久,以至于当冒牌货冷不丁地从我身后冒出来的时候,我几乎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他吓了一大跳。至于我为何会如此失魂的原因,我并不想去考虑。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在这儿的,也不知道他盯了我多久,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若是他在自己暴露行踪之前对我动手,我一定会防不胜防,或许有可能,就此栽在了他的手上。

    然而这家伙却不是一般的蠢,居然在向我靠近的同时,毫不避讳地拍起了手,笑得好不得意。也或者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对于他来说,看我失态的窘迫样,比直接杀了我,要来的有趣得多?

    “啪啪啪——”

    “情深至此,不愧为一代妖之君王,无愧于在下白天所曾‘无爱不欢’一词。”

    他笑着,一如之前每一次与我的对话一样。

    对于这种蓄意的冷嘲热讽,我也根本不想理会,所以,我连头都没有回,只冷笑着回了一句:“我不得不佩服你在某种意义上的强大,宁愿放弃一次取我性命的绝佳机会,也要愚蠢地对我进行一番自以为强劲的人生攻击。”

    “多谢夸……”

    “不过……”我知道他的话没有讲完,但是我不想再给他继续下去的机会,“现在请你闭嘴,我的小婉滢累了,正在休息。在我还未动怒之前,离开这里,在我还未改变主意想要送你上路之前,赶紧在我眼前消失。”

    我的声音很小,正如我所言,小婉滢需要休息,我不愿去惊扰她的梦,即便那十有八九是噩梦……

    “无所谓。”冒牌货用自己的脚尖轻轻地踢了一下地面,踢走了脚下的几块小石子,夜色中微微扬起的尘埃,透着一种朦胧的哀怨。

    “我来只是想通知你一声,别只顾着‘新欢’,冷落了你的‘旧爱’。如您所愿,您那娇美的未婚妻已醒,正在追问你们俩的下落呢。我这一走,只怕你那位好兄弟,招架不住她多久。所以,别沉迷于温柔乡,要知道,牡丹虽美,却会毫不留情地刺伤赏花之人。特别是经过人工培植的‘家养牡丹’。”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我总觉得,冒牌货的最后四个字,一定有着某些特殊的含义,否则,他不会在道出这四个字的时候,露出如此的神色,似笑非笑,诡异阴鹜。

    “不懂什么意思吗?”冒牌货蹲下身,一双眼盯着我,手却伸向了我怀里的小婉滢。

    我顿时紧了紧怀,一个侧身,避开了他满是血债的脏手。

    他也完全不介意,因着我的动作而停留在半空的手,随即改变了行进的轨道,开始伸向我的面前。

    我不闪也不躲,是因为我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他不紧不慢地摘下了我的面具,用一种不知是喜是悲的语气对我说道:“是我,用幻术改变了她的心性。是我,让她变得视妖为夙敌。也是我,仅凭一张与你一模一样的脸,便夺取了你最心爱的东西。”

    按照常理来说,听到冒牌货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应该当即暴跳如雷了吧。

    不过我现在却很冷静,虽然之前我确实猜测过,是否是他将小婉滢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现在听到他自己供认不讳,似乎又觉得他的这番话有些好笑。

    “哦?就凭你吗?”我是妖,更是群妖之首,所以我能清晰地分辨出每一位妖族子民的真身和元神究竟是什么,可是就这家伙……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他到底算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不会承认是我自己的辨识能力不成熟,就全当他是个“异类”得了,反正我对这家伙也没什么兴趣。

    但是现在他既然自己提起了,我当然也就自然而然地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那找你这么说,你是猫之一族咯?”

    我不知道自己这句简洁明了的话语,有哪里说错了,或是有哪里触及到这冒牌货的伤心处了,他的笑意全然退却了不说,居然神色间,还隐隐得泛出一股忧伤。

    我有着莫名,他却深沉着嗓子问我道:“何以见得?”

    “噗——”我失笑了。看他这样子,我还真以为他会爆出什么惊天猛料来,例如说他是被某某猫妖咬了,所以身上带有了我们妖族的血统,或者说他和漠尘一样,是某猫妖和人类的杂交儿之类的……

    我很自然地联想到一大堆的不靠谱说辞,可到头来,他却只问了我这么一个白痴的问题。

    “何以见得?你是把小爷我当成那些呆呆傻傻的无知人类了么?若非猫之一族,何以如此深悉幻术之道。我虽然并非精通于幻术,但由于碧……我是说,由于之前的手下擅长于此,所以还是略知一二的。所以,我知道,这种足以扭曲别人心智的幻术,并非是任何不入流的猫之一族都能研习,而是只能由拥有上千年道行的猫族才能施行。可至于你嘛……啧啧——”

    我一手扶着小婉滢的后颈,尽可能地让她保持一种较为舒服的姿势躺在我的身上,然后腾出另一只手来,伸出食指,冲他不屑地摇了摇,说道:“我完全不认为你有这种能耐。我也就不说我完全没看出来你是猫族的一员这种话了,我甚至都怀疑你这家伙是不是我妖界中人,或许跟漠尘还是同类也说不定。”

    “你说得没错。”冒牌货有些恼怒地沉声道。我不知道他所谓的“没错”,具体是指我说过的哪句话、哪个观点。

    我没接话,只静静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严格说来,我真的连妖都算不上。哈——也幸亏如此,我才得以不用委身屈尊于你的统治之下,我不会承认由你这种家伙来做我的君王!还有……”

    冒牌货如是说着,再一次地看向了我怀中的小婉滢。虽然他的表情还是一副完全与他本人不搭调的严肃样,但眼神中,已露出了些许的戏谑之色。

    “也亏得我血统的特殊性,你的好‘女儿’才没能辨识出我的身份来,所以,我才能利用她,一步一步地折磨你、击垮你、摧毁你!”

    真是有够莫名其妙的!

    爷到底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破事情了?只得他对我如此“关照”?甚至不惜利用女人来达到他企图毁灭我的目的!

    我不明所以地“呸”了他一声:“少废话,赶紧的,把小婉滢身上的幻术给解了!”

    说完这话我就后悔了,他怎么可能会听我的?

    果然,他也蓦地失笑了:“呼——妖王大人还真是幽默呢,这种毫无水准可言的玩笑都开得起来。解了?别逗了!我还想要看着你最心爱的女儿,将你的幻月山夷为平地呢。我要看着她亲手将你的妖族子民悉数封印,然后将他们一一送入黄泉。最后,我还会告诉她,你才是真正的幻月,你才是她的亲爹爹,同时,你也是妖王,是她的……‘仇人’!”

    我听过不计其数的大话和夸夸而谈的海口,却都没有如今冒牌货说的这个来得更有杀伤力,它的可怕之处就在于,这是一句能够实现的“预言”,而并非是毫无可能兑现的“诅咒”!

    “我到底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我无冤无仇。”

    “那你为何要一再得挑战我的极限、三番四次地触及我的底线?”

    “这是你咎由自取!”

    “放屁!”遏制不住的怒火,让我的情绪一度失控,若不是还估计到怀中仍是熟睡状态的小婉滢,我早就大喝一声,飞起就是一脚,把这该死的冒牌货踹飞到海角天边!

    “你他娘的说话就跟放屁一样,有声、有味却无实质性内容。在见到你这张讨嫌的脸之前,爷压根就不知道天底下还有你这号贱人的存在,我又如何能做出令你如此深恶痛绝的事来?我又是如何换来你所谓的‘咎由自取’?妈的,你今天倒是跟我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