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殿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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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母子俩气氛重归融洽，那边皇后气哼哼哭啼啼往回走，迎面遇上陈昭容和李淑妃，两人都是一愣，忙蹲身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安什么安！本宫不安！”皇后一甩袖子，扭头就走。
陈昭容忙迎上去拉住：“皇后娘娘，竹里馆新制了好茶，嫔妾正邀了淑妃姐姐前去品茶，娘娘若不嫌弃，就一道过去尝尝？”
淑妃惯来与皇后脾气不对付，但陈昭容开口把她也带上了，她只得上前来，合力劝着皇后。
皇后觉得自己势单力孤，姑妈也不向着自己，想一想新宠妃总归是大家共同的敌人，索性跟两人到了竹里馆，坐下来茶也没喝一口，就开口说：“那个野丫头的事，你们也听说了吧？”
陈昭容还没开口，淑妃已经哼了一声：“六尚局闹得人仰马翻的，想装不知道都难。咱们这个陛下啊，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
这话有点大不敬。
陈昭容轻轻咳嗽一声：“我听说，是陛下怜惜她在外无家，所以给了这么个恩典。说到底，这与外头散钱给叫花子也没什么区别，娘娘且请息怒。”
“我息不了怒！叫花子可不会进宫来，”皇后咬牙切齿，“一个贱民，也配与我们一个样吗？”
陈昭容与李淑妃都笑道：“娘娘太抬举她了，她岂能和娘娘相提并论？”
皇后气恼不已：“方才在曲水桥边，陛下竟然说什么民为贵君为轻，所以我堂堂小君比不得这个小民百姓，这算什么道理？”
皇后身边的丹嬷嬷忙笑着开口：“娘娘，陛下是引用了孟子的话，劝您爱民。您是皇后，母仪天下，没必要跟个乡野女子一般见识。说起来，陛下这话恰恰说明，他没把这个女子放在眼里。昭容娘娘说得对，陛下这就是打发叫花子呢！毕竟天子脚下，出现个要饭的也不合适。”
陈昭容大致猜出了皇帝原话，心里不由暗暗嘲讽柳家养女儿不教读书，如今闹得夫妻不和，话都听不明白，白瞎了两代都做皇后。
淑妃家虽是武将，也重读书，只是李薇兄妹俩都是文采不佳，便也没能在这上头出彩，听着丹嬷嬷劝皇后，淑妃自觉没那本事接话，低头只顾喝茶。
气氛又冷了下来。
皇后自己先坐不住了：“这殿选进行才两天，就被陛下叫停了，你们是怎样打算？”
两人还未开口，外头已传来太监声音：“昭容娘娘接旨。”
三人忙起身设香案跪地接旨。
“陛下口谕：昭容身体不适，就留在竹里馆休息，明日殿选不必参加。”
陈昭容脸上挂不住了。
初一殿选时候，陈昭容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不去，免了一场雷霆之怒，皇后和淑妃都对她颇为不满，现在听了这道旨意颇有些幸灾乐祸。
太监笑道：“这倒也巧，奴才省得多跑腿了。”又说：“淑妃娘娘接旨。”
三人重又跪下。
“淑妃身体不适，就留在惠风和畅休息，明日殿选不必参加。”
淑妃脸色大变。
太监接着说：“皇后娘娘接旨。”
皇后猜测着大概是让她明日主持殿选，喜滋滋等着。
“陛下口谕：皇后身体不适，就留在天光一色休息，明日殿选不必参加。”
皇后气急败坏站起来，一拍桌子，震得茶碗都在跳：“什么身体不适！我身体好着呢！”
太监皮笑肉不笑：“皇后娘娘，陛下既然说您身体不适，那您身子一定不适。您说是不是？”
皇后又羞又恼：“本宫身为皇后，不去主持殿选，这殿选还怎么举行？”
“皇后娘娘，您说笑了不是？”太监收起笑模样，“这殿选，是为陛下选纳后宫，自然是陛下看阅留人了！”
皇后脸色发青：“魏来喜，你这是跟本宫说话的态度吗？”
“这是陛下让奴才告诉娘娘的，娘娘若有意见……”魏来喜“啧”地一声，“奴才倒是忘了，娘娘得静养，见不着陛下！”
“好大胆的狗奴才！来人，抓住他打死，打死！”
魏来喜就是得了凌清辉吩咐，特意找到陈昭容这里传旨，给主子出气的，岂会怕她？奸笑一声：“奴才一条贱命，死了就死了。只是奴才来给娘娘传达陛下原话却被打死，皇后娘娘是对陛下有怨望之心吗？”
皇后咬牙切齿半晌，终是低头：“嫔妾不敢。”
“娘娘知道就好，”魏来喜一咧嘴，“陛下说，叫娘娘记着自己是什么身份。若是忘了，陛下不介意帮娘娘提着醒。”
魏来喜甩袖走人，皇后气得伸手抓起桌上茶盏就狠狠摔到地上。
一声脆响，雨过天青色茶盏化为碎片，陈昭容脸都绿了：那是官窑烧制的上好茶具，七种颜色个个难得，据说三年才凑了这一套。入东宫那年太子拿来给她做了生日礼物，一直爱不释手，就这么被皇后摔了一个！
然而还没等陈昭容发作，皇后就接二连三抓着茶盏疯狂往地上摔，摔完了又去抓古董砸，陈昭容尖叫一声：“皇后娘娘！这是陛下赐给我的，你要砸东西回你自己宫里去砸！”
皇后更加怒不可遏：“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摆布我？这宫里头哪样不是属于本宫的？本宫想砸就砸！”
和皇后吵了一架，又在太后那里给晴翠拉足了同情分，回来后听着竹里馆斗殴大戏，凌清辉神清气爽，第二天早早起身，过来松鹤斋请太后一起去看选。
太后因出了这么多事，觉得毕竟是自己提的，有些不好意思，推脱了两次：“我老了，何必去凑热闹，你就顺着自己心意来。”凌清辉说：“皇后她们都不去了，我自己坐在那里没意思，母亲陪我去吧。”太后不知道皇帝下旨禁足，还以为皇后赌气不去，也不让别人去，为免皇帝不高兴，便与他一同去了。
秀女们仍旧以州府郡县编队，五人一排，四排一组，每组进来后有女官送上花名册及各人的考评册子，册子一律纸黄色，考评全是上上的，脊背标蓝；有恶劣行为被嬷嬷定了下下的，脊背标红。
早在皇后看选之前，秀女们就已排练过队伍，此时只要依照次序排好队等候即可。只是看选两天后不知道为什么又停了两天，今天皇帝太后亲至，前几天落选的不免懊恼。尚宫局没空给她们重新排队，齐尚宫亲自把关，只管按照名册排兵布阵：“上次看到哪里了？还是安宁州是吧？”身边一个高级女官说：“今天该到安宁州大同府了。”
大同府秀女们得到嬷嬷指令便低着头进殿站好，太监手拿名册唱名：“安宁州大同府泰康郡舟和县，郝二娘。”
一名秀女便出列半步，蹲身行礼，只是不必说话。
太监继续唱名：“安宁州大同府泰康郡舟和县，石锦雪。”
“安宁州大同府泰康郡海盐县，徐海琴。”
“安宁州大同府泰康郡海盐县，海代丝。”
太监一个个地唱名，被点到名的秀女就出列半步行礼，趁下一个点名时再退回队伍。
二十人名字唱完，凌清辉手一挥，这一组便是一个不留。秀女们不免失望，随着嬷嬷从另一边退下，新的秀女又上来了。
连着挥退三组大同府的，外头嬷嬷有些茫然，不知是不是这一地惹了皇帝不高兴，齐尚宫便往后头去，挑了一组海春府的秀女，让她们先上前。
“安宁州海春府昌明郡隆盛县，王琴。”
“安宁州海春府昌明郡隆盛县，魏欣。”
“安宁州海春府昌明郡隆盛县，赵棠。”
“安宁州海春府昌明郡隆昌县，金雪。”
“安宁州海春府昌明郡隆昌县，储三妞。”
凌清辉仍旧是一个不留，连着又挥退三组。
这下太后也看出来了，趁着休息间隙问道：“要不要换官家女过来先看？”
“嗯？”凌清辉初时没明白，“她们预先都排好了队，咱们依次看就是了，何必临时更换呢？”说完似乎又明白了太后意思：“母亲若有看着好的，直接留牌子就是。”
太后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看着这一组一组的，过去一百二十人了，你一个也没留，是不是不合意？这些民间女子也没什么才艺，看着是寡淡了些。”
“哦，儿子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平平常常的，先不急着留人。这次光绣芳宫就是一万多人，儿子觉得人数太多了些，”凌清辉随便找了个理由，“何况也得留下些像样的，预备六尚局选宫女。”
太后不疑有他：“既然如此，那就接着看吧。”
落选的秀女自然不知道皇帝这番打算，有那不甘心的，退下后便去找管教嬷嬷，想留下来当宫女再搏一搏。嬷嬷们也见惯不怪：“姑娘莫急，落选了宫里也不会急着撵人，你们先回住处，等殿选这边我忙完了，回去后自然还要统计想留下的人。回去吧，一时的成败不要太挂在心上，入选落选，都是你命定的福气。”
这边母子俩气氛重归融洽，那边皇后气哼哼哭啼啼往回走，迎面遇上陈昭容和李淑妃，两人都是一愣，忙蹲身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安什么安！本宫不安！”皇后一甩袖子，扭头就走。
陈昭容忙迎上去拉住：“皇后娘娘，竹里馆新制了好茶，嫔妾正邀了淑妃姐姐前去品茶，娘娘若不嫌弃，就一道过去尝尝？”
淑妃惯来与皇后脾气不对付，但陈昭容开口把她也带上了，她只得上前来，合力劝着皇后。
皇后觉得自己势单力孤，姑妈也不向着自己，想一想新宠妃总归是大家共同的敌人，索性跟两人到了竹里馆，坐下来茶也没喝一口，就开口说：“那个野丫头的事，你们也听说了吧？”
陈昭容还没开口，淑妃已经哼了一声：“六尚局闹得人仰马翻的，想装不知道都难。咱们这个陛下啊，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
这话有点大不敬。
陈昭容轻轻咳嗽一声：“我听说，是陛下怜惜她在外无家，所以给了这么个恩典。说到底，这与外头散钱给叫花子也没什么区别，娘娘且请息怒。”
“我息不了怒！叫花子可不会进宫来，”皇后咬牙切齿，“一个贱民，也配与我们一个样吗？”
陈昭容与李淑妃都笑道：“娘娘太抬举她了，她岂能和娘娘相提并论？”
皇后气恼不已：“方才在曲水桥边，陛下竟然说什么民为贵君为轻，所以我堂堂小君比不得这个小民百姓，这算什么道理？”
皇后身边的丹嬷嬷忙笑着开口：“娘娘，陛下是引用了孟子的话，劝您爱民。您是皇后，母仪天下，没必要跟个乡野女子一般见识。说起来，陛下这话恰恰说明，他没把这个女子放在眼里。昭容娘娘说得对，陛下这就是打发叫花子呢！毕竟天子脚下，出现个要饭的也不合适。”
陈昭容大致猜出了皇帝原话，心里不由暗暗嘲讽柳家养女儿不教读书，如今闹得夫妻不和，话都听不明白，白瞎了两代都做皇后。
淑妃家虽是武将，也重读书，只是李薇兄妹俩都是文采不佳，便也没能在这上头出彩，听着丹嬷嬷劝皇后，淑妃自觉没那本事接话，低头只顾喝茶。
气氛又冷了下来。
皇后自己先坐不住了：“这殿选进行才两天，就被陛下叫停了，你们是怎样打算？”
两人还未开口，外头已传来太监声音：“昭容娘娘接旨。”
三人忙起身设香案跪地接旨。
“陛下口谕：昭容身体不适，就留在竹里馆休息，明日殿选不必参加。”
陈昭容脸上挂不住了。
初一殿选时候，陈昭容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不去，免了一场雷霆之怒，皇后和淑妃都对她颇为不满，现在听了这道旨意颇有些幸灾乐祸。
太监笑道：“这倒也巧，奴才省得多跑腿了。”又说：“淑妃娘娘接旨。”
三人重又跪下。
“淑妃身体不适，就留在惠风和畅休息，明日殿选不必参加。”
淑妃脸色大变。
太监接着说：“皇后娘娘接旨。”
皇后猜测着大概是让她明日主持殿选，喜滋滋等着。
“陛下口谕：皇后身体不适，就留在天光一色休息，明日殿选不必参加。”
皇后气急败坏站起来，一拍桌子，震得茶碗都在跳：“什么身体不适！我身体好着呢！”
太监皮笑肉不笑：“皇后娘娘，陛下既然说您身体不适，那您身子一定不适。您说是不是？”
皇后又羞又恼：“本宫身为皇后，不去主持殿选，这殿选还怎么举行？”
“皇后娘娘，您说笑了不是？”太监收起笑模样，“这殿选，是为陛下选纳后宫，自然是陛下看阅留人了！”
皇后脸色发青：“魏来喜，你这是跟本宫说话的态度吗？”
“这是陛下让奴才告诉娘娘的，娘娘若有意见……”魏来喜“啧”地一声，“奴才倒是忘了，娘娘得静养，见不着陛下！”
“好大胆的狗奴才！来人，抓住他打死，打死！”
魏来喜就是得了凌清辉吩咐，特意找到陈昭容这里传旨，给主子出气的，岂会怕她？奸笑一声：“奴才一条贱命，死了就死了。只是奴才来给娘娘传达陛下原话却被打死，皇后娘娘是对陛下有怨望之心吗？”
皇后咬牙切齿半晌，终是低头：“嫔妾不敢。”
“娘娘知道就好，”魏来喜一咧嘴，“陛下说，叫娘娘记着自己是什么身份。若是忘了，陛下不介意帮娘娘提着醒。”
魏来喜甩袖走人，皇后气得伸手抓起桌上茶盏就狠狠摔到地上。
一声脆响，雨过天青色茶盏化为碎片，陈昭容脸都绿了：那是官窑烧制的上好茶具，七种颜色个个难得，据说三年才凑了这一套。入东宫那年太子拿来给她做了生日礼物，一直爱不释手，就这么被皇后摔了一个！
然而还没等陈昭容发作，皇后就接二连三抓着茶盏疯狂往地上摔，摔完了又去抓古董砸，陈昭容尖叫一声：“皇后娘娘！这是陛下赐给我的，你要砸东西回你自己宫里去砸！”
皇后更加怒不可遏：“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摆布我？这宫里头哪样不是属于本宫的？本宫想砸就砸！”
和皇后吵了一架，又在太后那里给晴翠拉足了同情分，回来后听着竹里馆斗殴大戏，凌清辉神清气爽，第二天早早起身，过来松鹤斋请太后一起去看选。
太后因出了这么多事，觉得毕竟是自己提的，有些不好意思，推脱了两次：“我老了，何必去凑热闹，你就顺着自己心意来。”凌清辉说：“皇后她们都不去了，我自己坐在那里没意思，母亲陪我去吧。”太后不知道皇帝下旨禁足，还以为皇后赌气不去，也不让别人去，为免皇帝不高兴，便与他一同去了。
秀女们仍旧以州府郡县编队，五人一排，四排一组，每组进来后有女官送上花名册及各人的考评册子，册子一律纸黄色，考评全是上上的，脊背标蓝；有恶劣行为被嬷嬷定了下下的，脊背标红。
早在皇后看选之前，秀女们就已排练过队伍，此时只要依照次序排好队等候即可。只是看选两天后不知道为什么又停了两天，今天皇帝太后亲至，前几天落选的不免懊恼。尚宫局没空给她们重新排队，齐尚宫亲自把关，只管按照名册排兵布阵：“上次看到哪里了？还是安宁州是吧？”身边一个高级女官说：“今天该到安宁州大同府了。”
大同府秀女们得到嬷嬷指令便低着头进殿站好，太监手拿名册唱名：“安宁州大同府泰康郡舟和县，郝二娘。”
一名秀女便出列半步，蹲身行礼，只是不必说话。
太监继续唱名：“安宁州大同府泰康郡舟和县，石锦雪。”
“安宁州大同府泰康郡海盐县，徐海琴。”
“安宁州大同府泰康郡海盐县，海代丝。”
太监一个个地唱名，被点到名的秀女就出列半步行礼，趁下一个点名时再退回队伍。
二十人名字唱完，凌清辉手一挥，这一组便是一个不留。秀女们不免失望，随着嬷嬷从另一边退下，新的秀女又上来了。
连着挥退三组大同府的，外头嬷嬷有些茫然，不知是不是这一地惹了皇帝不高兴，齐尚宫便往后头去，挑了一组海春府的秀女，让她们先上前。
“安宁州海春府昌明郡隆盛县，王琴。”
“安宁州海春府昌明郡隆盛县，魏欣。”
“安宁州海春府昌明郡隆盛县，赵棠。”
“安宁州海春府昌明郡隆昌县，金雪。”
“安宁州海春府昌明郡隆昌县，储三妞。”
凌清辉仍旧是一个不留，连着又挥退三组。
这下太后也看出来了，趁着休息间隙问道：“要不要换官家女过来先看？”
“嗯？”凌清辉初时没明白，“她们预先都排好了队，咱们依次看就是了，何必临时更换呢？”说完似乎又明白了太后意思：“母亲若有看着好的，直接留牌子就是。”
太后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看着这一组一组的，过去一百二十人了，你一个也没留，是不是不合意？这些民间女子也没什么才艺，看着是寡淡了些。”
“哦，儿子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平平常常的，先不急着留人。这次光绣芳宫就是一万多人，儿子觉得人数太多了些，”凌清辉随便找了个理由，“何况也得留下些像样的，预备六尚局选宫女。”
太后不疑有他：“既然如此，那就接着看吧。”
落选的秀女自然不知道皇帝这番打算，有那不甘心的，退下后便去找管教嬷嬷，想留下来当宫女再搏一搏。嬷嬷们也见惯不怪：“姑娘莫急，落选了宫里也不会急着撵人，你们先回住处，等殿选这边我忙完了，回去后自然还要统计想留下的人。回去吧，一时的成败不要太挂在心上，入选落选，都是你命定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