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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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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晞给李桑柔的回信,是经由顺风,送到李桑柔手里的。

    信里先说了杜瑞安的事儿:杜瑞安既然已经痛改前非,那就既往不究,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儿。

    接着就全是闲话了:致和和乔安比武,输多赢少,十分可怜;守真过于劳心,睡的不好,致和拉着他骑马,好像还真有点儿用;旁边湖里有一种鱼,十分好吃……

    李桑柔慢慢看完,挑出杜瑞安那张,仔细看了两遍,确定没什么不妥当的话,把那一页放进信封,叫过蚂蚱,让他给潘定邦送过去,再和潘定邦说一声,请他转交给杜宁意杜三郎。

    傍晚,杜宁意到顺风铺子里,谢了李桑柔,送还了那一页信纸。

    ……………………

    葡萄架下头一回二十来份请教异议,和三奶奶的答复出来之后,隔了两天,请教、质疑,以及点评,蜂涌而来。

    李桑柔对着半邮袋厚厚的信,抬手拍着额头。

    这每一个信封里,可都不只一份。

    毕竟,一份只有二十个字,小小一个字条而已,派送铺是要塞满一封信的份量,才漆封寄出来的。

    这些,光看一遍,就得花不少功夫。

    李桑柔叫过小陆子,让他往潘府跑一趟。

    她得请三奶奶出来喝杯茶了。

    还是约在如意茶坊,还是那间雅间。

    钱三奶奶和钟二奶奶到时,李桑柔已经等在雅间里了。

    看到两人,李桑柔迎到雅间门口,让进两人,先指着放在一边的邮袋笑道:“急着请两位出来,是为了这个。”

    钟二奶奶看着邮袋,眉梢扬起,钱三奶奶弯腰拿了两封,捏了捏笑道:“这里头不只一份?”

    “嗯,一份一封信,那就太亏了。

    一份只有二十个字,不过是张一寸许的小纸条,各家铺子收了这些纸条,拢在一起,要装够一封信的份量,才会封上递出来呢。”李桑柔笑着解释。

    “这得有多少!”钟二奶奶从钱三奶奶手里接过封信,捏了捏,又掂了掂。

    “不怕!”钱三奶奶的眉飞色舞压抑不住,看着李桑柔道:“这些,都要答复?都要印出来?那可得几十张,太厚了。”

    “请两位过来,就是商量这件事,先坐吧。”李桑柔欠身笑让。

    三个人坐下,上了茶,李桑柔才接着笑道:“这些,只怕不少,我想到了,可没想到有这么多。

    这只是一天的,明天有,后天还有,也许能少一点儿,也许会更多。

    如今,该怎么办,得请两位拿个主意了。”

    “太多了。”钟二奶奶再看了眼那半邮袋子厚厚的信,看向钱三奶奶道。

    “要是一天就这么多,是多了点儿。”钱三奶奶想拆开手里的信封,手指伸了几回,还是忍住了。“大当家是什么打算?”

    “我不懂学问上的事儿。这些,要看一遍需要多久,我估的恐怕都不对,我的这个看,就是认得字而已。

    可这些信,就算是认得字的看完,三奶奶一个人,一天,也不行,三奶奶得有些帮手。”李桑柔笑意融融。

    “除了我们妯娌,大当家必定还有人选,不如请过来,一起商量商量?”钟二奶奶看着李桑柔,试探道。

    “有学问,又是真才实学的,老实说,我只知道两位,这也是托七公子的福。”李桑柔摊着手,干脆答道。

    “大当家这话。”钟二奶奶失笑,看了眼钱三奶奶,笑道:“我和三奶奶才能写几篇文章,这几篇文章之后,大当家这葡萄架下,准备放什么?”

    “我觉得,照二奶奶和三奶奶的学问,这葡萄架下,只凭二奶奶和三奶奶,也能撑个一年两年。

    至于一年两年之后。”李桑柔笑起来,摊着手,一幅光棍相,“我这个人,别说一年两年,半年后的事儿,都不多想,所以,是真没有。”

    钱三奶奶失笑出声,“大当家可真是!”

    钟二奶奶有几分哭笑不得的看着李桑柔。

    “这些信,我真没想到会这么多,你们读书人,实在是太爱写信了。”李桑柔一脸烦恼,“这葡萄架下,两位能不能接下来?”

    钱三奶奶瞪着李桑柔,钟二奶奶笑出了声,指着李桑柔,“大当家这话,您这样子,还真跟我七爷一个样儿。

    只不过,大当家是做大事,我们七爷都是闯祸,闹出什么收不了场的事儿,也是这样,甩到他二哥三哥手里,转身就跑。”

    “我没跑。”李桑柔笑眯眯。

    “这事儿,”钟二奶奶看着钱三奶奶,“不是我们妯娌推托,实在是不得空儿。

    大当家也知道,我们家,老夫人上了年纪,早多少年前,就不管家事儿了,我们家里,事儿多应酬多,实在是……”

    李桑柔不说话,只看着钱三奶奶。

    “要是只写文章,那没什么,这信儿,实在太多了。”钱三奶奶语调迟疑虚浮。

    “是啊,以后也不见得能少了,要少,也得等今年秋闱明年春闱过后。

    唉,不光是多,只怕还都是些要辩要驳的,跟进奏院那些吵架比,除了一个当面儿,一个在纸上,别的,没什么分别,也确实不容易。

    实在不行,只能找找三爷,看能不能交到那些翰林们手里。

    看来,做学问,还是男人的事儿。唉。”李桑柔连声叹气。

    钟二奶奶挑眉看着李桑柔,钱三奶奶抿着嘴,斜瞥着李桑柔。

    “可惜了葡萄架下这四个字。”李桑柔再叹了口气,端起杯子喝茶。

    “敢情大当家这葡萄架下,还真是故意的。”钱三奶奶失笑,看向钟二奶奶,“符家那几位,学问可都好得很。

    伍相家也有几位,他们家请先生,都是他们二太太考问学问呢。

    庞枢密家老夫人,学问好,爱管事儿,她又空闲。”

    “你真想接下来?”钟二奶奶哭笑不得。

    “翰林院那帮人,迂腐不堪。”钱三奶奶似乎有些答非所问。

    李桑柔喝着茶,笑眯眯看着两人。

    “上回,那篇闻君有两意,明明是个飒爽烈性的女子,挥刀割去不义男人,偏偏让他们解成了欲擒故纵的怨妇,还要指指点点,什么不够柔婉,不够贤惠。

    二嫂看那篇文章的时候,不也气坏了,还往那文章上呸了一口。”钱三奶奶看着钟二奶奶道。

    听到呸了一口,李桑柔噗笑出声。

    钟二奶奶唉了一声。

    “我看过一首诗,什么一树梨花压海棠。

    挺好奇,特意去看了一趟,海棠是真海棠,压海棠的那个,白发鸡皮,四肢颤抖,根本看不下眼。

    我真是纳闷的不行,他哪儿来的脸,敢自称梨花?”李桑柔放下杯子,扬眉看着两人问道。

    钟二奶奶唉了一声,钱三奶奶惊讶的眉梢高挑,“你去看的压……不是吧?那个……”

    “就是那个,颤颤巍巍,上床都得人扶着。”李桑柔淡定道。

    钱三奶奶呆了一瞬,片刻,哈哈笑的直不起腰。

    钟二奶奶指着李桑柔,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大当家!您,也就您了!”

    李桑柔冲她举了举杯子。

    “咱们接下来吧,那篇闻君有两意,你不是一直想写篇文章驳一驳?

    这信虽多,可很多,都是一件事儿,上回那二十来份,有五六份都能合在一起,因为少,我就一一回了。

    再说,这建乐城,有的是能帮手的,要不,咱们去一趟庞府,找找老夫人,请她出山。”钱三奶奶性子爽利,看着钟二奶奶,直截了当道。

    “那就瞒不住了。”钟二奶奶皱眉道。

    “瞒不住就瞒不住。”钱三奶奶昂起头。

    “瞒还是瞒得住的,男人哪会相信女人也能懂学问文章。

    就连怎么生孩子,他们也觉得,没他们指点可不行,他们不指点,女人肯定不会生。

    不过,也确实,得点一下。”李桑柔笑道。

    钟二奶奶笑出了声,钱三奶奶嘿了一声。

    “还有件小事儿。每一张小条,我收了三十个大钱,除去寄信钱,一张小条还能余下将近二十个钱。

    照理说,这些钱该给你们使用,不过,这几年,我要用一用,先不给你们。”李桑柔接着道。

    “我们不缺钱用。”钱三奶奶看了眼钟二奶奶,笑道。

    “那行,别的,就都交给你们了,怎么都行。”李桑柔摊手笑道。

    ……………………

    顺风大掌柜邹旺刚到无为府,就接到了安丰县派送铺递过来的急信儿,捎了安丰县吴县令的话儿,让他赶紧到安丰县,出事儿了。

    无为府到安丰县不远,邹旺接到急信儿就启程,一路快马,赶到了安丰县,先往派送铺去。

    派送铺的胡娘子看到邹旺,先喊了句阿弥陀佛,忙着往铺子里让邹旺,“大掌柜这是接了信儿就过来了?饭吃了没有?先坐下喝杯茶。”

    “带的有干粮水袋,你别忙,我就站这儿就行,你这铺子小。出什么事儿了?”邹旺站在铺子门口,接过胡娘子递过来的茶。

    “咱们晚报上,不是出了份粮食价儿嘛,就是这个惹出来的事儿。”胡娘子从铺子里出来,四下看了看,压着声音道:

    “我也是看了咱们那粮食价儿才知道,敢情,咱们安丰县的米,样样儿都比寿春贵,贵出至少三成!八甲陈早稻,比寿春足足翻了个倍!真黑心哪!

    咱们那粮食价儿出来,也就两三天,咱们安丰县里,就有人赶着车,去寿春买米,一大车米拉回来,可省不少钱!

    街上也多了好些挑担子卖寿春米的。

    这么着,粮行就闹起来了,说咱们造谣惑众,前天冲到咱们这铺子门口来了,要砸铺子,我就让我家老大去报了官。

    前儿晚上,县衙里的王师爷过来,说是吴县令的话儿,让我请您过来一趟,说是粮行往衙门里递了状子,告咱们顺风造谣惑众什么的,我就赶紧给您递了信儿。”

    邹旺舒了口气,果然是粮行的事儿,这个,他想到了。

    “还有别的事儿没有?”邹旺看着胡娘子,问了句。

    “咱们县粮书,跟粮行会长是族兄弟,没出三服。”胡娘子声音压得更低。

    “嗯,我知道了。粮行这些事儿,大当家早就想到了,没大事儿。

    这一阵子,你自己小心些,还有家里,防着小人。”邹旺交待道。

    “我懂,大掌柜放心。从粮行来闹过事儿,这几天来来回回,都是我们当家的送来接回。”胡娘子笑道。

    邹旺喝完茶,放下杯子,往县衙过去。

    听说顺风邹大掌柜请见,王师爷一路小跑迎出来,“大掌柜可真是快,我们县尊前儿还夸呢,顺风可真真是名符其实的顺风飞毛腿儿。

    大掌柜这边请。”

    邹旺跟着王师爷进了通往县衙后院的圆洞门,转过影壁,看到站在正堂门口的吴县令,急忙拱手紧走,“不敢当。”

    “你们顺风,连大掌柜都是飞毛腿儿。”吴县令拱起手,和邹旺说笑道。

    “吴县尊有召,小的自然是要飞奔而至。”邹旺拱手长揖。

    “哈哈,你这句,得换成我不敢当了。”吴县令一边笑,一边侧身往里让。

    邹旺躬身笑着,落后吴县令一步,王师爷跟在最后,进了正堂。

    吴县令让着邹旺坐下,说着闲话,喝过一杯茶,才进了正题。

    “老邹啊,这趟请你过来,是有点麻烦事儿,你们胡掌柜和你说过没有?”吴县令看起来一幅头痛无比的样子。

    “说了,说是粮行递了状子,告顺风,说是造谣生事儿?”邹旺答的干脆爽直。

    “就是这个事儿,你们也是,怎么想起来弄了这什么粮价,这价儿,那是能比的!这一比,你看,比出事儿来了!”吴县令摇着头,一脸烦恼。

    “县尊说的极是。”邹旺双手抚着膝盖,欠身点头,表示赞同,“这话儿,我跟我们大当家的,也提过,货比三家这事儿,可不是简单事儿。

    我们大当家,县尊也知道,不是一般人儿,想得远,想得多。

    这货比三家,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真没敢多问,就是问了,我们大当家的也不一定说,就是说了,不怕县尊笑话,我也不一定听得懂。

    从这货比不知道多少家的粮价出来,我这心,就一直提着,您说,这不是砸人家粮行粮牙的饭碗么。”

    “就是这话儿!”吴县令拍了下桌子,这话说的太对了。

    “我们大当家的,多精明的人呢,这事儿,她不可能没想到,您说是不是?

    唉,这么一想,我也只好硬着头皮顶着,唉,不瞒县尊说,我们大当家的意思,不只这粮价,往后,布市,药材行,这价儿,都得上去,事儿多着呢。”

    吴县令瞪着眼,轻轻抽了口凉气。

    “自从这粮价出来,净麻烦事儿,原本,这粮价是跟在晚报后头的,粮价一出来,冲着这粮价,晚报一下子多了好些订户。

    刚把这多出来的订户理清爽,我们大当家的又发话了,说要把粮价从晚报,调到朝报上去。

    您看看这事儿,那订了晚报的怎么办?

    唉,真是让人头大如斗。”邹旺拍着额头,连声叹气。

    “啊?真要挪到朝报上头?”王师爷惊讶出声。

    吴县令上身前倾,瞪着邹旺等他说话。

    “对!明天,最迟后天,就调过去了。这一调,像咱们安丰县还好,订户少,寿春府无为府这些地方,派送铺都是通宵的忙。唉。”邹旺浑身都是烦恼。

    “挪到朝报上,那可就……”王师爷看着吴县令,话里有话。

    “听说朝报是在进奏院手里打理的?”吴县令在京城还是有些朋友亲戚的,欠身往前,压着声音问道。

    “这我真不知道,不过,去年,我去朝报报坊,竟然碰到了潘探花,就是探花茶针那个潘探花,正在印坊里看着排版。

    瞧那意思,他跟印坊,印坊跟他,都熟得很!”邹旺也欠身往前,压着声音,一脸八卦。

    “那就是了!潘探花领的就是进奏院的差使。”吴县令坐直回去,捋着胡子,斜瞄着王师爷。

    王师爷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邹大掌柜不是外人,我就直说。

    咱这安丰县米价这事儿,从我到任,我是前年年底才到这安丰县的,从那时候到现在,一直都是这个价儿,我就没多想。

    没想到,周围一圈儿,就安丰县这米价最高,你瞧瞧这事儿。”吴县令是真的又愁又烦。

    “大掌柜也知道,这米价关着民生,安丰县米价在整个寿州最贵,这轻了,也是个治下无方,要是往重了说,这简直……”王师爷抖着手,连声叹气。

    “安丰县也就米价高些,麦面油豆,和其它几县,都差不多。

    再说,这米价,吴县令来前就这样了不是,要是能在吴县令手里,降下来些,不说和其它诸县一样,至少不差那么多,这可不是无方,这是有方,有方的很呢。”邹旺欠身笑道。

    吴县令再次看向王师爷,王师爷从吴县令看向邹旺,欠身笑道:“邹大掌柜这话极是。

    您看,要不,您跟粮行这边见一见?

    大掌柜不是外人,我也直说,有些话,我们县尊不好多说,倒是从大掌柜这边说出来更好,大掌柜看呢?”

    “行。”邹旺爽快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