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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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外话------

    夏老爷子瞪着笑的灿烂的孙女,噎住了。

    “爷说的太对了,都是一家人谈钱伤感情。爹啊,你和娘前几日不是还在商量给爷奶的十两银子啥时候给合适吗?你听爷都说了,他们不要钱!”十一娘立刻笑了,明媚的险些灼伤夏老爷子的眼睛。

    夏老爷子瞪眼,“给啥钱,都是一家人……”

    “爷给钱不?”十一娘开口打断夏老爷子的话。

    “看啥?药吃了钱花了,慢慢养着就是了。”夏老爷子摆了摆手,“老三啊,我跟你二哥商量了,你大哥在忙考试,你四弟又在你店里学手艺,这地不能荒着。你二哥他做工耽误不得,家里的地还要靠你操持……”

    “爹,我们去看看四娘。”

    “嗳。”夏承安扭头也要走,却被夏老爷子叫住,“你俩干啥去?都给我回来。”

    “这咋说的?”夏承和吓了一跳,收了东西就要往回走,“走走走,回去看看四娘去。”

    夏承安看了夏承和一眼,咧了咧嘴,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老三,四娘昨儿个被娘砸晕了,这会儿下不了床……”

    夏承和注意到夏承安的脸色,走过去问道,“二哥,你脸色咋这么差?昨晚没睡觉?”

    换来夏老爷子喘着粗气的怒瞪。

    李家大叔呵呵笑着,冷不丁冒出一句话,“夏大伯跟老爷子不是一个姓吗?姓谁的不是夏。”

    “老爷子这话说的是咋回事?夏大伯可是您亲大哥,是夏三哥亲大伯,您这样……”李家大叔想说和,被夏老爷子瞪了一眼,“我家的事碍不着你,你瞎搀和啥?一边儿去。”

    夏老爷子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对夏承和道,“老三,你跟爹说实话,你是不是背着爹跟大房的人在来往?我告你,咱老夏家跟他们大房势不两立,这辈子都不能再好好的呆一块儿,你虽然分了家,但也是我老夏家的人,给我看到你跟他们在一块儿,你就别跟我的姓了,跟他们得了!”

    “我家亲戚,我请来帮三哥家灌水的。”李家大叔脸不红气不喘的回答,“老爷子咋有空来地里转悠?”

    夏老爷子远远走来,看到有人走,蹙眉问下承和,“那是谁?看见我就跑。”

    夫妻俩拿了家具抄小路走了。

    “嗳,大嫂这么一说,我可馋了。”夏承和笑。

    “道谢就免了,你们今日要是不回镇上,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方氏一边收拾家具,一边道,“听你大哥说你喜欢吃葱油饼,你大嫂我最拿手的就是这个。”

    夏承和点了点头,“谢谢大哥大嫂来帮忙,我晚点去家里道谢。”

    夏承业一蹙眉,“老三,我先回去了,免得二叔看见我不顺心。”

    方氏脸色一变,低声道,“二叔来了。”

    几人正谈笑着,夏老爷子与夏承安踱步而来,确切的说是夏老爷子在前面走,夏承安在后面跟着。

    十一娘心里盘算着找个时间去一趟大爷家,悄悄教给大奶奶,别人对他们好,他们也要有所回报才是!

    十一娘面上带着笑,心里缓缓叹一口气,方氏是个心好的,怕是顾虑到他们才没要酸梅汤的方子,在老宅遍地是算计占便宜的风涡里趟过,再看这样的人心总会觉得难能可贵。

    一群人跟着笑。

    “我可不学,学来你大伯那张嘴可就停不下来了。”方氏哈哈大笑,她心动,却没要,三房做生意不容易,人家卖钱的东西,她哪里能要!

    十一娘也跟着笑,“大伯喜欢,我回头多煮点。这方子简单的很,大伯娘要是有空,我教给大伯娘也使得。这东西夏日喝最是解暑消热,不过也不能喝多了,容易寒着胃。”

    “哎,这味道,绝了。”夏承业砸吧砸吧嘴,方氏笑他,“属猫的,见着点腥就走不动路。”

    十一娘拎着陶罐里剩下的一点酸梅汤,倒了一杯递给夏承业,心里笑,没有老宅的那些糟心事,爹娘在村里的人缘还是不错的。

    李家大叔点头,赞同的却是夏承业的话,“三哥,你还是别回来了,你家老宅那十几亩地可还没动呢,你回来保不准就被拉去做壮丁,没得受那气!就这四亩地,我和承业大哥一天功夫就给你插完了,啥事儿都不费!”

    “那哪成?”夏承和不愿意,“大哥家也十几亩地呢,我回来也能帮上点忙。”

    翌日,有李家大叔和夏家大房大伯帮忙,引了河里的水,四亩田地,不过一个上午半个下午就搞定了,夏承业试了试水深和泥土的黏糊度,笑了,“成了,等上几天我和李家小子帮你把秧插了,你也省了一趟,不用回来了。”

    六娘扭过头,哭的身子发颤,却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脑子里不自觉又浮现四婶娘搂着十一娘心疼的模样,委屈更甚。

    六娘捂着脸,低声抽泣着牵五郎回去睡觉,五郎不耐烦她哭,“哭啥哭,谁叫你不长眼往上凑!活该!”

    黄氏一巴掌打过去,“他困了你不会哄他睡觉,在这吵啥吵?滚一边儿去。”

    六娘扯了扯黄氏的衣角,“娘,五郎困了。”

    屋内,还在拉锯战,黄氏站在门口看热闹,眼睛在江氏身上来回打转,瞧那钱袋鼓鼓的,也不知道有多少……

    夏老爷子一口气没喘上来,拄着拐杖骂,“孽子!”

    “听见了,爹没啥事儿的话,我去拿药。”夏承安朝夏老爷子扯了扯嘴角,转身往院外走去,脚步匆匆。

    夏承安垂着头没吭声,夏老爷子瞪他,“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张大夫头也没回,与夏承安道了别拎着药箱自去了,夏老爷子又是一通生气,等人走远,指责夏承安,“下回别找他了,说话没个把门儿的,看着就不是啥好人!”

    “老二!”夏老爷子咳了咳。

    这张大夫咋是这样一个混不吝的人!

    夏老爷子在后面将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眉头微蹙了蹙,爷奶教训孙子孙女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一个外人在这瞎说啥!这不是挑拨他们跟老二的感情吗?

    张大夫看不下去,拎着药箱往外走,夏承安追出来问四娘的病情,张大夫道,“碗砸到了脊椎,好在没出什么大问题,不然……你闺女这辈子可就瘫在床上了!”说着,摇头叹息,“再不待见孙女,也不该拿碗去砸,一个不好,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你敢撞我!”老太太指着江氏骂,“啥叫你的?你吃我家的喝我家的,银子自然也是我家的,还不把银子给我拿过来!”

    老太太伸手去抓夏承安手中的钱袋,被江氏一下挤到炕边,大腿撞到炕沿疼的哎哟哎哟叫,江氏一把将钱袋塞到怀里,瞪着老太太,“这是我的!是给我闺女的嫁妆、给我儿子娶媳妇用的,你休想!”

    夏承安嗳着应声。

    说着就往家里藏银子的地方走去,江氏过去拦,被夏承安一下挥到一边去,掏了一两银子给张大夫,张大夫叹了口气,开了药,“我看她脉象,有内伤也有外伤,这药熬着给她内服,我回去再做些外敷的药,明日你去拿了给她用上。”

    张大夫盖了药箱就走,江氏张了几次嘴,却都没出声,夏承安失望的看了她一眼,苦涩道,“张大夫,您开药,我给您拿银子……”

    老太太跳脚,“你咋不去抢?”

    张大夫一见四娘脸上的巴掌印就知道这事跟那爱作的老太太脱不了干系,没开药先伸手,“一两银子。”

    “我去找大夫。”六娘飞快往外跑,黄氏拉也拉不住,不禁狠瞪了六娘两眼。

    “姓乔的,我闺女死了,我跟你拼命!”江氏将四娘往夏承安怀里一塞,撸起袖子硬着脖子就朝乔老太太撞去,夏老爷子蓦然大喝,“好了!人晕了不赶紧去请大夫,在这闹啥闹?!”

    “江氏你敢推我……”乔老太太好容易爬起来要跟江氏算账,一瞧江氏怀里昏过去的四娘,脸色大变,“……不、不管我的事,谁让她偷窝窝头,我就拿碗砸了她一下……”

    夏承安小腿肚都有些打颤,脑海里满当当的全是五娘奄奄一息躺在自己怀里喊疼的模样。

    江氏吓的脸都白了,抬头张惶的去看夏承安,声音都变了,“他爹啊!”

    “四娘!”

    江氏没注意抱住了四娘背后的伤处,四娘疼的眼睛一翻,昏厥过去。

    夏承安与江氏听到动静,开门正瞧见老太太要下手打第二下,夏承安大叫娘,江氏吼着就扑了过去,一把将老太太推到一边,抱住身子下滑的四娘,“四娘……四娘啊,你是咋了?”

    老太太一见,更是怒上心头,几步过去,拎着四娘一个耳刮子就抽了过去,用力之大,四娘疼的身子直抽搐。

    “啊!”碗棱砸到四娘的后背,一身薄麻布衣裙的四娘哪经得起这么重的一下,疼的当场踉跄一下,扑倒在地,袖中的窝窝头滚了出来。

    气的老太太端着碗就砸了过去,“你们一家倒是吃饱了,一个个的都是些啥玩意儿!要不是看在三郎……”

    四娘早有眼色的喝了汤,装了俩窝窝头在袖子里,“爷奶,我吃饱了,你们慢吃。”

    说完,也转身回了屋。

    夏承安默默起身,“娘,玉米面就是玉米面,咋也做不成白面馍。娘想吃白面馍咋不给她白面做馍。”

    乔老太太瞠目,瞪着那扇门,半响反应过来,手中筷子就砸向了一旁的夏承安,“老二,你是死人啊!没看到你媳妇欺负老娘!”

    “娘让媳妇用玉米面做出白面馍的味道,媳妇还真没那本事。”江氏不阴不阳的笑,夹了口咸菜放到自己汤碗里,就着刺啦喉咙的玉米窝窝三两下扒拉完一碗饭,丢了碗筷起身,出去,回屋,关门。

    乔老太太一拍筷子,指着江氏的鼻子骂,“你做的这是啥玩意儿?是给人吃的还是喂猪的?白瞎了我一瓢玉米面……”

    反观夏家老宅这边,可就热闹的多了。

    一家子欢乐的气氛久久环绕。

    几个孩子不愿意了,一起嚷嚷爹娘偏心,夏大爷和曹老太太就一人给夹了一筷子菜,“都有都有……”

    “嗳。”夏承业脸上的笑更甚了,也抬了筷子给妻子夹了菜。

    方氏在旁边夹菜给丈夫,“后院有些菜能吃了,我明儿收拾一筐,你带去给妹妹妹夫吃。”

    夏承业笑了笑,“嗳,娘,您放心,我后儿个去走一趟。”

    夏大爷不吭声了,知道这是妻子又敲打自己了,朝儿子苦笑一声,闷头吃起饭。

    “老三是老三,你那兄弟是你那兄弟,两码事儿!”曹氏斜了丈夫一眼,对儿子道,“你找个时间去秋棠那,让她照应照应老三,做不完的生意,别把生意做成了精,连亲人都算计!”

    “吃饭吧。”夏大爷看了一眼妻子,笑,“这么多年,你这毛病还没改。不管咋说,老三他们还是有心的,这么多年也没落过咱们不是……”

    夏大奶娘一贯不喜二房,一个两个的没事就爱作死!好好的孩子不去疼,一门歪心思想往高处爬,也不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这样的人,她一辈子都不想听人提,怕污了自己的耳朵!

    夏大奶奶曹氏咳了两声,摆手,“吃饭吃饭,提这些糟心事干啥。”

    “嗳,开饭喽!”夏承业笑着进屋,将情况与夏大爷说了,夏大爷叹了口气,“瞧你二叔办这事儿,孩子回来连个饭都不给吃,唉,早晚有他后悔的!”

    方氏松一口气,笑着拿帕子给丈夫擦手,“快来吃饭吧,几个孩子都饿的叫嚷好久了。”

    夏承业摇头,“我去晚了,他们已经在老李家吃过了。”

    夏承业回到家,一家人还在等他吃饭,看他一个人回来,夏承业的妻子方氏忙迎上去,小声问,“咋?他三叔不愿意来?”

    从大伯对她家的关心和提点,不像是个不明事理狠心的,那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老爷子与老太太做错了事,为大爷所不齿,才逼的大爷下定决心分了家。

    夏承和一怔,想了想摇头,“那时候还小,不清楚。只记得大伯与爹吵了一架,后来就分了家……”

    夏承和听出夏承业未完话的意思,笑了笑,送他出门,十一娘若有所思的望着他走远,问下承和,“爹,大爷爷为啥与爷爷分家啊?”

    他们家老大在靠秀才,老二在做木工,剩下那个老四整日不着家,可即便着家,那也是个不干活的主儿!啥事还不是落在老三身上!

    老宅那十几亩地可还没动呢,万一老三留家时间再多一天,没准就被使唤上去弄那十几亩地了。

    夏承业拍了拍他,“行了,我回家去了,我家地今日刚放完水,明日我去帮着把你家那几亩地先给放完了水,你早点回去镇上,万一……”

    夏承和重重叹息,摇了摇头。

    以爹娘的性格若知道他手里有这么多银两,要给闺女买田地,怕是逼也要逼他吐出来给他们,因为是他们养大了他,他们是他爹娘,所以,他的一切都是他们给的……

    夏承和眸底无奈,嘴角满是苦笑,“大哥说的是,我因着二娘的亲事没告诉爹,这次才想先知会他一声,是我糊涂了。”

    话却是不能再说深了,其实心里都明白,就是做起事来顾东顾西缩手缩脚的。

    “不成。”闻言,夏承业蹙眉,“你要听大哥一句劝,二叔那边还是别告诉了,我可是听说因为二娘的亲事,他们几口都闹到镇上去了,险些没把二娘的亲事给搅了,要是再听你要买田地,没准儿又起啥幺蛾子。索性你们分了家,啥事自己做主就得了,你啊……”夏承业叹口气,“也不要一根肠子直到底,为着几个侄女好,也多长几个心眼儿,别事事都……”

    “嗳,我跟她娘也是这么打算的,准备告了爹就去……”

    夏承业叹了口气,起身拍着他的肩膀道,“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二叔那脾气……这家分了好。想给侄女买嫁妆田是好事,记着不要往咱们九里亭买,要买就买到二娘婆家那边,到时候嫁过去,离的近好张罗!”

    夏承和笑,“好好好,我自打嘴巴,一家人说了两家话,多谢大伯和大哥。”

    十一娘不知道夫妻俩商量买田的事,第一次听说有些惊讶,随即了然一笑,爹娘一心希望自己与几个姐妹过的好,千方百计的为她们,二姐定了亲,紧接着自然是准备嫁妆,嫁妆的丰厚多寡意味着女儿到婆家后享受到的媳妇待遇,没哪个关心女儿的父母不放在心上的!

    “这说的啥话!”夏承业先听夏承和要给侄女置办嫁妆田很是高兴,再听到秧苗钱他要给银子,脸就拉了下来,“我们家要是图你那俩钱,早上门去打秋风了,还值当废这功夫秧苗给你用?!”

    想了想,夏承和也不瞒十一娘,当着她的面与夏承业道,“二娘刚说了人家,我和她娘寻思着给她和三娘置办几亩地当嫁妆,这秧苗还是劳烦大哥给我们留着,到时候我照价收……”

    粮食是各家的重中之重,李家也罢,夏家大房也罢都不是富裕人家,能这么顾念着他们,是对他们的好,夏承和感恩。

    说着倒是有几分可惜。

    夏承和点头,夏承业就笑了,“得,早知道我就先去知会他们一声了,这多出来的几亩秧苗可就废了。”

    夏承和一怔,夏承业看他,“不会那李家也帮你们秧了吧?”

    “我家多秧了几亩地的苗,你们家那几亩就不用特意弄地方秧苗了。”

    夏承和笑着道是,请他进屋说话。

    “本来是喊你们去我家吃晚饭的,瞧你们这样儿,可是去李家吃过了?”来人是夏家大房夏承业。

    夏承和回头,瞧见月色下的短褂汉子,笑,“大哥,你咋来了?”

    吃过饭,父女俩回家睡觉,刚打开大门就有人跟进来,“老三。”

    李家奶奶在旁边笑着摇头,“你这个爹啊,就是怕麻烦人家……”

    夏承和连说不用不用,被李家大叔拍了桌子,才笑着应了道谢。

    “秧苗你就别操心了,我们家秧的多,分你们四亩地足够了。”李家大叔拉着夏承和去自家吃晚饭,饭桌上对夏承和道。

    李家大叔知道他们要回家,特意休了半天帮他们家整地放水。

    刚巧夏承和要回九里亭整田地放水,准备插秧,十一娘乐颠颠儿跟着回去当贴身保镖,罗氏在后面提醒了好多遍让夏承和看着闺女吃药。

    十一娘怎么能告诉他们,她在现代刻意学过掷骰子,想要什么点就能出什么点,再说,这东西靠感觉也是需要天赋的,教怎么能教的出来?

    接连几日,十一娘都被一家人看的死死的,厨房门槛都不给她进,就连灵儿都被嘱咐了见着她一定不给进厨房,十一娘无奈当起了甩手掌柜,被一群熟客缠着教掷骰子。

    八娘松一口气,拍了拍胸脯,“那就好,那就好。”

    罗氏笑着摇头,“没事。”

    “嗳,我一会儿就去说。”八娘应了,捏着袖子给十一娘擦额头的汗,“娘,十一娘的手不会有事吧?”

    罗氏叹气,“大夫说是受伤引起的发热,喝几天药就好了。对了,你最近看着她点儿,别让她下厨做菜,跟那些街坊邻居也都说一声,十一娘最近拿不得菜刀锅铲。让他们体谅一二……”

    八娘连连点头,小声道,“我不吵她,我看看她的手……”刚摸到十一娘的手,八娘猛然抬头,满眼忧心,“娘,十一娘的身子好烫!”

    八娘不在意的随手抹了一把,一屁股坐到炕边去抓十一娘的手,被罗氏一巴掌拍开,“干啥?你妹妹好容易才睡着,你可别吵醒她。大夫说她多休息才恢复的快!”

    夫妻俩忙分开,罗氏起身接过小十二,瞥眼女儿,“做啥跑成这样?还不把你那一头汗擦了,小心着凉。”

    夫妻俩正腻歪着想年轻那会儿的事,八娘抱着小十二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十一娘!十一娘……”

    这是罗氏第二次如此坚定的要生个儿子!

    罗氏在心里叹一口气,生,为了他爹和闺女,她怎么都要生个儿子出来!

    哪有他这么安慰人的!

    罗氏噗嗤笑出声,瞪他,“胡说八道!”

    夏承看着妻子笑,“有没有儿子都没关系,反正到最后都是我和你过,有了儿子咱们还得帮着哄孙子,一点自由都没有,不好……”

    “是我没本事,没能给你生个儿子……”罗氏心里难受,看了十几年的脸色,要不是为着他还有颗真心,她早坚持不下去了。

    夏承和笑,抓着妻子的手蹭了蹭,“舍不得,可闺女们总是要嫁人的,让她们陪着咱们不是耽误了孩子们吗?”

    这次反倒是罗氏怔住了,手不自觉摸上了夏承和的脸,“她爹,你舍得……”

    夏承和摇头,罗氏以为他不同意,放了手中活计正想生气,听夏承和突然道,“十亩地哪能够!我算着咱们银子还够用,先给二娘、三娘一人置办二十亩,现在一亩好田是六两银子,二十亩也就一百二十两,再一人压一百两银子的箱底儿,咱手上还有几十两,等八娘和十一娘、小十二到出嫁的时间,差不多手里又能挣上不少,到时候按二娘、三娘的规矩都置办好了,剩下的银子再一分六,一人一份,这夏家小店给十一娘,咱们俩还回九里亭去种咱那四亩地。你看咋样?”

    “嗯,咱也不陪多,有个十亩地,这吃喝算是不愁了,咱们再给一些压箱底的东西和棺材钱,也差不多了。她爹,你觉着呢?”

    她满心不满,可无可奈何,如今,手里有了银子,她当家做主给女儿置办嫁妆,想买啥就买啥!想添啥嫁妆就添啥嫁妆!谁也别想指手画脚的!

    他们这些年半文铜钱都没攒下,就连她那嫁妆都被祸祸了,更被谈几个女儿的嫁妆!老太太当时咋说的,“连个立门户的男人都没有,给她们陪送再多东西有啥用?还不如省着给我宝贝孙子娶媳妇……”

    她琢磨了不少功夫,八娘、十一娘可以再缓个三四年,嫁妆他们可以慢慢攒,但二娘已定了亲,最晚明年也是要嫁过去的,接下来就是三娘……

    罗氏点头,上次娘来时,跟她随口提了一句,“她们姐妹几个没有娘家兄弟撑腰,嫁去婆家难免被妯娌看低,手里要是能有傍身的东西就好了。”

    “买地?”夏承和有些发怔,这是她从来没想过的事,以前家里连温饱都顾不上,哪还有闲钱买地。

    喝了药,十一娘沉沉睡去,罗氏坐在炕边做针线,与夏承和低语,“我瞧着咱家最近存了不少银子,她爹,我寻思着给买上几亩田,闺女出嫁一人陪送几亩过去,你看咋样?”

    “嘻嘻……”

    十一娘笑着,滚着钻进了罗氏的怀里,罗氏笑着拍她的后背,“多大的姑娘了,还往娘怀里滚,也不怕人笑话……”

    “嘻嘻,娘,痒……痒!”十一娘眼底全是笑,弯起的双眸像夏夜的月牙,蒙着薄薄的水雾,那样漂亮。

    罗氏垂头忍了忍喉间的涩意,将女儿的手腕捧到唇边轻轻吹着,“娘给我家十一娘吹一吹,吹一吹就不疼了,呼呼……”

    她这个当娘的还打她?

    指定是昨儿个十一娘救八娘下柜台时被压到了手,不然,十一娘咋会疼成那样!

    伤筋动骨一百天……

    “还不说实话,你这犟脾气也不知道像谁?”罗氏气的叹气,将女儿的手拿下来,摸了摸她的手腕,声音发闷道,“手腕是不是断了?”

    十一娘咧嘴,抬手护着脑袋,跟罗氏打哈哈,“娘啊,再戳脑袋就要变笨了,挣不了银子咋养活你和爹……”

    大夫开了药,夏承和巴巴跟去拿药,罗氏气狠狠的瞪着女儿,手指点上她的额头,“你这鬼丫头,我昨儿个就觉得不对劲儿,我打你那一下根本就没用劲儿,你当时脸都白了!说,是不是昨儿个手就不舒服?”

    没儿子又如何?瞧人家这几个女儿,孝顺、懂事,赚钱养家个顶个的赛男儿!哪一个拉出去也能独自撑的起门面!

    “你们也不用惊慌,只要不动手,歇上一两个月,自然就没事了。”大夫笑这夫妻俩如临大敌的模样,却是很喜欢他们家这气氛。

    手不好,他们闺女以后被婆家人嫌弃了咋办?

    夫妻俩大惊失色,“咋、咋这么严重?大夫,我们保证不让她再进厨房,您给多开几副药,一定不能让我家十一娘的手……有啥事儿!”

    大夫看了十一娘一眼,笑,“眼下是没什么大事了,只要好生吃药,退了烧自然就好了,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两位也看着点,段时间内,别让十一姑娘再拎锅铲了。不然这手怕是要……废了!”

    大夫想开口说话,被十一娘拦了,“爹,娘,我真的没事,不信你听大夫的。”

    罗氏与夏承和面面相视,夏承和道,“大夫,我闺女……”

    “这是小伤?这手腕都……”大夫不赞同的摇了摇头,看着十一娘接好的腕骨,目光中满是惊叹的赞赏,“十一姑娘真是好胆色!”

    十一娘无奈,伸出手腕给大夫看,“没事,一点小伤,早好了。”

    “十一娘受伤了?哪里伤了?”夏承和与罗氏一起看十一娘,满眼担心。

    大夫赶到,把了脉,眸子掠过狐疑,“十一姑娘,可是哪里受伤了?你这脉象似受伤引起的发热,老夫得看看伤口才能对症下药。”

    罗氏嗔瞪了女儿一眼,搂着将她带回房间,安置在炕上。

    “爹,娘,我没事。”十一娘摸了把手腕,微微蹙眉,估计是感染了,她昨天应该再留意一下的。

    等罗氏和夏承和发现十一娘不对劲时,已是第二日中午,十一娘一头一脸的汗,罗氏拿了湿帕子给女儿擦脸,不期然摸到女儿滚烫的额头,吓了一跳,忙唤夏承和去请大夫,“你这孩子,怎么发烧了自己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