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看 > 诛怨椟 > 第五十一章 灵识受损

第五十一章 灵识受损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一秒记住【笔趣看 www.biqukan.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尽兴着来,穷奇。”

    “轰隆——”

    拂晓撕开暗夜的口子,从东方耀出一缕美人嫣,不远处的高丘上,迎风矗立着两盏身影,他们遥望轰然崩塌的村落,表情不一。

    女人将乱了的鬓发撩拨至耳后,玩味地看着远处庞然大物摇晃着布满尖刺毒液的尾巴,两只巨大的招风耳背在脑后,雀跃着,玩闹着,不时在残垣断壁中打几个滚,直至最后将身下的一切夷为平地。女人身边的少年表情却极为复杂,眉宇间蹙成一道川字。

    “怎么样!我厉害吧?”女子吟吟笑着期待身旁人的夸赞。

    少年不动声色转过身下了高丘。

    “喂,本祖特地让上古神兽给你表演个村庄消失术开开眼……”大拇指朝身后戳了戳,女子冲少年的背影大喊:“你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嘛?”

    人一瘸一拐走得极快,恨不得将女子的话当做耳旁风。

    ‘这小孩儿,该不会生我气了吧?’一跃而下飞落至少年身前挡住了他的疾行,“走这么快,三急啊?”她嘴角浮出一丝痞俗的笑。

    连白眼都懒得给她,少年冷冷撇下一句:“不可理喻。”

    打算绕过女子继而朝马车走去时,手臂倏忽被女子拉锢住,不论少年怎么用力掰扯都无法撼动其分毫,女子的手劲,在少年短暂的人生阅历中,倘若谦称第二那便无人敢自诩第一。

    “哪里不可理喻了你说说?”嘿!说话凭良心啊!

    “松手。”

    “不松。”女子亦赌气,心下你不说出个像样理由我绝不放手。

    “哪里不可理喻?”少年用视线扫了扫自己被禁锢的手臂,表情浅显易懂,仿若在说:这种问题你自己看不出来吗?

    万怨之祖吃瘪,怏怏松开手,她方才一时急着留人没控制好手上的力道,少年吃痛的紧却一直隐藏得很好,一松开禁制他便快速往前走去,红坟与他面对面倒退着走,瞅着他俊俏的侧颜出神,她似乎猜得到少年到底因何而生气,她叹了声,开口道:“缚地怨的怨梓多为实体,通常会形成各类瘴气,来往的过路人闻着瘴气便如是进入了另一方天地,幻境引领着他们内心各自的欲望走向人生终点,死去的人越多,怨梓形成的瘴气便越浓厚,直至有一天能改变地貌……那些被怨梓改变的地貌便是周易风水里的凶煞之地,就算再无作祟之物,也会因独特的地利结构继续害人,届时,便会有新怨产生,这样无限循环着,不论除祟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初五脚下一顿,并未做言,继续朝前走去。

    “再说了,葛枣村是因为村民们才叫葛枣村,大家都不在了,它可以叫东村也可以叫西街,重要的是人,不是吗?”红坟讨好地笑了笑。

    少年眉梢一触,眼神黯淡:“可他们的尸身还在里面。”

    ‘原来他是在为这件事生气。’红坟了然地抬头望向渐稀被晨曦印染的琉璃色天空,食指点了点下巴讳莫如深地说:“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拥有将记忆,阅历,提炼为感悟的能力,这些东西揉搓在一起后所形成的意识和看待世事的观念,我把它叫做灵识,灵识是一个人存在于世的内核……”红坟淡笑:“也是这个人为什么是这个人的证明……**这种外在的躯壳,一旦没了灵识,便与那山石,尘垢毫无区别……那些你所在意的,或者兰铃为之付出的,只是在你们自己眼中充满了所谓的意义罢了。”叹息声绵长悠远,红坟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吐露的言语细如蚊呐,只有她一人能听到:“人们太善于定义,这股力量甚至能自速天道的日渐完善……”

    马车就在前方,少年停下脚步,正色看着红坟,“是么,毫无意义么……”深沉的目光直直穿向前者的心里,他说:“对你来说,竹林乱石冢里的那个人也是如此吗?”

    太阳终于跃过地平线,为萧肃的秋季度上一日里最初的金绒,红坟背着光亮,少年看不清她的表情,只依稀听她迎风呢喃:“他不一样。”

    是啊,我们心里都挂念着对自己不一样的存在,那些大道理听起来尤为正确,说于旁人听也异常振振有词,但同样的话讲来与自己听却不再悦耳,反而会刺痛神经,尽管我们都知道照着做便是正途,却始终没有办法劝降自己。

    初五嘴角晕开丝丝苦涩的笑,而后他感到肩上一重正是红坟撘过来的手,她与自己站在同样的位置迎接朝阳的洗礼,拂晓将她原本暗然的容颜照得明艳,金华缀在她的唇边,只听她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道:“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对吧?”

    给予答案之人居然反问自己这个被劝告的人,少年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薄唇微启,最后只是恰时的合上,她大概并不是在索要答案。

    意义是记忆的标识,它们都一样,却都不一样。

    “好吧好吧,都怪我考虑不周行不行,你就别生我气了……”红坟框住少年的肩头使劲摇晃,大有一种模仿宸儿撒娇的嫌疑,然而她手中力道着实没轻重,少年被她晃得两眼发黑,腹部至胸口一阵肆意的冲涌感袭来。

    “咳咳咳……你说的很对,咳……只要心中有碑……咳咳……尸身……什么的……咳咳……归尘天地之间……也并无不妥……咳咳咳……”初五看到朝阳下踩着晨曦而来的身影,他心下道,果然,爹娘来接他了……人生的走马灯悉数在脑海中上演。

    “住手——!放开我的初五哥哥——!”

    从不远处飞来一记手刀,红坟眼疾手快放开了初五,而后宸儿稳稳接住了被施虐者,转睛怒目红坟:“光天化日之下,墓诔姑娘你想杀人灭口?”

    ‘这丫头脑袋里到底脑补了些什么啊……’“我杀人灭口需要这么光明正大吗?哦不,我杀他需要这么大动干戈吗?也不对,话说丫头你别血口喷人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杀他了?”红坟叉腰辩解。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宸儿勾起食指与中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

    “动一动你的小脑筋,凭我的身手捏死他岂非易如反掌?用得着这样?”

    少年虚喘着替红坟解释:“她……没想……杀我……宸儿……”

    “不管,总之你就是意图行凶!你就是图谋不轨!”小丫头正在气头上,可不管三七二十一。

    ‘果然……又无视我……’少年垂下眼帘,无奈地叹了口大气,他无辜地看向冉冉升起的初阳,感叹这一路坎坷。

    二人一路的争吵声响彻云霄,即便如此也没能吵醒灵鹊,她安然的躺在里座,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摇晃,好不容易走上了官道,道路也趋向平坦,却未想路中央一颗南瓜大小的巨石差点使得他们人仰马翻。

    剧烈的震响下,沉睡的灵鹊皱起眉头来,红坟见状立马放弃了与宸儿相互拼杀眼神刀,赶忙俯下身查探她的情况,只见灵鹊缓缓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环视四周,最后定格在红坟担忧的面容上,“嗯……请问……您是……”

    “轰隆隆——”

    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劈在万怨之祖颞颥上。

    “糟了……”红坟警觉地想起了什么,手背贴上灵鹊的脑袋,滚烫的温度传来,她再次覆住木讷人儿的天灵盖,半晌,一阵又一阵雷声轰鸣灌入她的耳朵把她震得头晕眼花。

    “灵鹊姐姐怎么了?”宸儿瞅出红坟脸色不对劲。

    “灵识受损……”红坟的表情与灵鹊如出一辙,她身子一摊,泄了气。

    “灵识受损?”丫头不明所以,一头雾水。

    红坟眼中含着懊悔的氤氲,指了指自己的脑门,“脑子坏掉了,你懂不?脑子坏掉了!”仰昂的愤怒尾音着实吓到了宸儿。

    在外驾车的少年闻声探进头来,“怎么了?”他扫视三位女人,一位神情呆滞木讷,一位委屈巴巴,还有一位浑身颤抖。

    接下来大半个月,红坟一行人失了灵鹊这块指路标只能一路沿途询问,听从旁人胡乱指了一通弯路夸张,甚至能折返了往回走,兜兜转转耽搁了数日才好不容易找到最初的路线。

    是夜,马车行至一处茂密的树林里,鹧鸪啼鸣声声肃寒交织着车轱辘的响动,树影沙沙,有种莫名的凄寂;车里的小丫头抱肩搓了搓双臂,“这什么鬼地方啊……静悄悄的……”

    红坟掀开车窗帘,环顾四周,夜已经深了,“老规矩,我守夜,你们休息。”

    “……要不走出这个林子咱们再休息?”自从灵鹊失了智如是稚儿,红坟便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宸儿尽量不去忤她逆鳞,说话异常小心。

    回答少女的是一阵静默,旁人的无言是默认,而红坟的无言是当做没听到,跳下马车拍了拍少年让他注意休息后,她的身影消失在了从林深处。

    “初五哥哥……”宸儿委屈地嘟囔:“早知道不来了…墓诔姑娘也太不近人情……”

    少年轻轻抚了抚宸儿前额以示安慰,而后从车厢后头的背箱里拿出了几件衣物盖在熟睡的灵鹊身上,又将剩下的覆在宸儿身上,柔声道:“我就在外头守着,有事叫我。”

    感受到暖意的小丫头乖巧地点点头,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红坟抱了一堆干柴回来,也顺便打了两只野兔,说是打的,看伤痕却是像被某种凶残捕猎者活生生咬死的,少年尽量让自己无视红坟嘴角淡淡的殷红和几根兔毛,他熟练的生起火,噼里啪啦的火星子不住地往外蹦跶,落在草地里,瞬时化作一团青烟。

    扒了皮的兔子被扭曲成各异的姿势串在树枝上,少年忽然有些庆幸宸儿没有看到方才的场景,否则对红坟不近人情的评价又要多出一条冷血残忍来,红坟会捣鼓食材却毫无烹饪的天赋,眼看着她手中的兔子肉太接近火源尚未熟底部却焦了,初五从她手里将两只可怜的兔子夺了过来,“我来吧,你休息会儿。”

    女子落得个清闲,一直摆着的臭脸也终于有了些舒朗,她伸了个懒腰靠在背后的树干上,盯着摇曳的篝火以及正发出阵阵肉香的烤兔子出了神。

    喷香的烤兔子时不时还滴着油,当它被递到红坟眼前的时候,后者被馋的流水直流,二话不说一把抢了过来大快朵颐。

    “唔!咝……”红坟被热气腾腾的外皮烫得嘴角一搐。

    “小心烫。”柔声叮嘱却也为时已晚,初五失笑地摇摇头。

    少年知道她因为灵鹊的事情愧疚难耐自己与自赌气,半个月来那么爱笑的脸居然一次都没有再展露过笑颜,此刻看她毫无形象狼吞虎咽,心中那块提着的石头也稍稍落了地。

    “唔……”

    小声的哽咽传来,被葛枣村事件惹得神经衰弱的初五愣怔环顾四周,最后才发现是身边正捧着兔子啃的红坟发出来的,他不解地眨巴桃花眸,“你……没事吧?”

    红坟干拉嗓子呜咽半天,揉了揉被烫的红肿的嘴唇,愤然将烤兔子丢向火堆,得亏少年眼疾手快稳稳接住,否则篝火兔肉两空,他将食物摆在一旁,俯身上前再次问道:“真的没事?”

    万怨之祖环抱着双腿挪向另一边不去看少年,埋首在臂膀里再不愿抬头。

    摇曳的篝火时而被风刮得扶摇四窜,时而又萎靡不振缩成一小团,少年摆动着当中的薪火,视线不时瞄向红坟一动不动蜷缩在树干旁的身体,“灵识破损,药石无医吗?”少年的问题剑指红坟心头最不愿触碰的柔软,疼得前者一阵哆嗦。

    “但只要活着,总会找到办法的的,况且京城不比轶城,能人异士,奇珍异兽多如繁星,灵鹊姑娘的事情并非毫无转机,不是吗?”初五掰开兔腿,焦黑脆皮下鲜嫩多汁的肉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他吹了吹,递到红坟跟前:“别跟食物过不去,它都豁出命了,你却不能多等一刻?”

    红坟稍稍抬起半个脑袋,少年递来的兔子腿诱惑得她不自主吸溜口水,她迟疑地看向少年。

    “吃吧,这回不烫了。”少年往前送了送,朝她莞尔。

    万怨之祖接过兔腿,“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