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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重逢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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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前——

    挂断警察的电话后,季兰兰只觉天旋地转,险些要晕倒。

    她及时用手肘撑在了桌面,可桌上的水杯却失去平衡,“啪”的摔在地上,玻璃片四分五裂。

    “兰兰,怎么了?”

    “说…找到皙皙的尸体了。”

    程涛听到客厅水杯摔碎的声响,走出房间就看到红着眼眶的妻子。听到季兰兰的话,只觉得身形不稳,脚下一趔趄。

    “女儿…找到了…”

    从刚开始的怀疑失踪,到确认死亡,只用了短短一个星期。

    那一个星期,有焦虑,有惶恐不安,但至少还能暗含侥幸。

    可现在尸体被找到,却犹如当头一击,希望不复存在。

    程涛有些恍惚地走到妻子旁边,先是慢慢搂抱住她,季兰兰些安慰。但很快,他就痛苦地蹲下身来,抱头痛哭。

    而季兰兰两只手都安抚性地放在他的头上,任凭眼泪纵横。

    泪是苦的,是连绵不断的,是自责和内疚混合的雨。从有岁月痕迹的沟壑上流过,只有自己才懂。

    客厅里两个悲伤的身影,保持那个姿势和表情很久很久。

    直到晚上,万家灯火都映射到玻璃窗前。两人才勉强收住泪,打起那一点点精神,准备报丧。

    “喂,她二姨啊,皙皙尸体找到了…我和她妈…命苦啊孩子…”

    季兰兰不敢去听电话里的内容,她背对着程涛,用手捂住了整张脸看不清表情。

    女儿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多善良可爱的女孩子。

    小时候会奶声奶气地,瞪着盛满爸爸妈妈的鹿眸,向她要亲亲。

    上了幼儿园和小学,会背上小书包乖乖在门口,等她去接。

    青春期,第一次叛逆,第一次吵架,都是她成长的经历。

    而上高中,见得次数最多的就是女儿的背影。在书桌前奋战的背影,即使哭了也是背对着自己。

    “妈妈,我能去兰州吗?”

    好不容易熬过高考,女儿睡醒来第一句就是这个。

    她本是不同意的,也并不知情程皙皙一个人去见网友。但在女儿的软磨硬泡下,她同意了,嘱咐女儿和苗苗出行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为她准备好所有的必备东西,恨不得塞下一切物品。

    只是在提到“你和苗苗”时,程皙总是眼底闪过狡黠的笑意。

    “天啊…你怎么能够一个人…”

    如果她早知道程皙皙是要一个人去兰州,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打死她也不会说出那句“好”。

    ————————————————————

    人死后会怎么样呢?搜索记录里,还有程皙皙搜过的痕迹。

    现实是,灵堂肃穆无声,未火化的尸体摆放在灵堂中间。

    程涛担忧地向季兰兰,她本是该站在前排的,可却像不敢面对事实一样,始终不肯向前。

    当初警察运来尸体时,坚持确认尸体,然后一边吐一边看女儿的是她;可这两天却有些不同寻常。

    季兰兰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

    她当然不是疯了,可心底总有种预感还会再见到女儿。

    更何况,昨晚在梦中有个大师告诉她:你女儿明日就会回来。

    她信自己的第六感。

    忙了一天的遗体告别很快过去,夜晚12点季兰兰等老公睡了后,特地又去女儿的卧室开始漫长的等待。

    没敢开灯,没拉窗帘。

    黑夜里的听觉是十分敏锐。季兰兰自己无意识地紧攥床单,听到窗外突然雷电轰鸣也是惊了一下。

    会等到女儿吗,她也不确定。

    而这雨也好像女儿的手在扑窗户似的,想来见妈妈最后一次。

    “嘶…嘶嘶”

    不知过了多久,快睡着的季兰兰突然睁开眼睛,屏住呼吸去听客厅处的门前的声音,从楼道传来。

    她打开手机,屏幕显示2:00。

    那声音是由轻到重,由远到近,像是蜥蜴一样爬行摩擦着地面。有时会突然消失,过一会儿又突然出现。

    近了,近了。

    季兰兰不由自主地慢慢走到客厅,贴到门前去听,而泪水也毫无预兆地流下来。

    她有病,患上了名为女儿的病

    “咚,咚…“

    就在一门之遥的距离,半透明的程皙皙攥紧手中的塑料瓶,吃力地去敲响那扇门。因为手是半透明的,所以只借助外力去敲门。

    妈妈,快开门。

    她在心里默念。

    ——————————

    是梦吧?再回想起那昨天半夜发生的事情,季兰兰总要看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儿。

    是的,程皙皙凭借着这具半透明的身体,顽强地爬到了23楼。

    而季兰兰也听从本心打开门。

    刚打开门的时候,她要不是之前确认的时候看过女儿的尸体,一定会被吓得当场眩晕。

    那是像蜥蜴爬行的姿势,半透明的身体还维持着生前被残忍杀害的状态。每向前用力爬一步,腹部就会流出浓稠的一滩血和破碎渣滓,然后过会儿又消失不见。

    “皙皙,妈妈一定会救你的。”

    虽然女儿的尸体她已见过,虽然这个东西也说不了话来证明,但季兰兰就是坚信这就是她女儿。

    无神论者在血缘面前不存在。

    突然想起老家村头的老神棍,那个时而疯癫的老头,仿佛对小时候的程皙皙说过一句“你活不到18岁,小姑娘。”

    当时程皙皙正是读童话的年龄,想到睡美人的片段,立马哭着跑回家告诉季兰兰。

    他应该知道点什么。

    找出那个封存已久的号码,季兰兰毫不犹豫地拨了过去。

    整整和神棍通话了一个多小时,她心里才有底。女儿的牌位,香火,还要准备一个小银牌子,越小越好。

    天快破晓,望着程皙皙渐渐透明的身体,季兰兰觉得还是先不要让程涛知道的好。

    “女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半透明的身体冲她点了点头。

    临走前,季兰兰反锁上了女儿卧室的门,以防程涛和别人进来。

    ————————————————————

    “啊…!”

    昏暗的卧室里,镜子前摆着程皙皙的牌位。而老神棍念叨几句话后,眼神一厉,将小银牌子准确无误地嵌入了那具半透明的身体里。

    即使这不是肉体,程皙皙还是感觉到了丝丝“痛意”,尖叫了声。

    “她现在半是肉体半是灵魂,看着与活人基本无异。但她不需要像活人一样吃饭洗澡,身体状态是永恒的,你只需按时续香火即可。”

    “要不是看这女娃死的可怜,我断不会出手的,唉…”

    程皙皙看着眼前的老头,眼眶有些濡湿。她能感觉到身体在慢慢凝固起来,而器官那里早已被老神棍用特殊的针缝合上。

    “谢谢老师傅,我不会忘记。”

    一开口,她有些惊喜。

    竟然可以说话了。

    “这,这…皙皙居然能说话了!”季兰兰也惊喜万分。

    “嗯。”老神棍像早已预料到一般,他将季兰兰递来的现金塞到衣服的内袋里,又掏出一张纸条。

    程皙皙满怀感激地接下,与季兰兰温情地对视一眼,打开后:

    从此以后‘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姑娘保重。

    背后是老神棍的电话号码。

    将手机号码录入手机,程皙皙露出了幸福而又伤感的笑容。

    幸福来之不易,需要珍惜。

    看向季兰兰的眼神也更加柔情,正当母女俩要“叙叙旧”时,卧室的门却突然被程涛打开。

    “呵…妖怪,离开我妻子!”

    他怒目圆瞪,大步向前。